吐過之后,我清明了半分,有些心虛不敢看他。
他扶著我乘電梯上樓。
我看清楚樓層,像個八爪魚一樣手腳并用地纏在他身上。
「我不上去,我不,我爸在家等著的,回家怎麼交差啊,嗚嗚嗚。」
電梯里其他叔嬸都驚恐地看著我們兩個。
電梯一路上了八樓,一出電梯間我就癱在了地上。
傅新也被我拉扯得站立不穩。
沒有摔疼,我就樂此不疲地伸手戳他的臉上的梨渦。
……其實我幼兒園就想這麼做了……嘿嘿嘿。
傅新無奈地看著我,他也自暴自棄地坐了下來。
我神志不清的大腦,聽見他聲音很輕。
他說:「秦年年,我今晚在樓道里等了你好久。」
聲控燈昏暗,不如他眼睛那麼明亮。
「我和你只有一墻之隔,只要你叫我下來吃飯,我就會立刻出現在你面前。
「秦年年,你是膽小鬼啊。」
傅新嘆了口氣,把我扶起來,敲響了我家大門。
開門的人是我爸,拉開門的一瞬間,他臉上滿是焦慮。
也許比起見我男友這件事,他更擔心我。
此刻傅新攬著我,剛才費了好大勁兒才上樓,我倆臉頰都泛著紅。
我爸打量我們倆的造型,聲音有著些許顫抖:「傅新?你是年年帶來我家吃飯的……?」
傅新垂睫藏起情緒,他說:「不是,叔叔。我只是碰巧送她回家。」
我爸松了口氣,客氣道:「要不進門坐會兒?不過我家年年男朋友可能一會兒過來。」
傅新說:「不用了叔叔,我先走了。」
他的語氣是藏不住的失落。
我的腦子,不知怎麼一直有人在循環重地復ṭůṱú著。
——秦年年,膽小鬼啊。
也許是酒精上頭,也許是鬼迷心竅。
那一刻,我秦年年,做出了我人生二十年來最膽大包天的決定。
我伸手抓住了傅新的衣領,踮腳吻了上去。
傅新瞬間睜大了眼睛,他手足無措,下意識地推開了我。
空氣陷入了凝滯。
卻在下一秒,認命一般地緊閉雙眼,伸手攬住我的發尾,吻了回來。
走廊上,唯有我爸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他這一聲響徹了天穹,二號樓所有的聲控燈全部被點亮。
樓道里傳來腳步聲,傅叔從樓上氣勢洶洶地沖下來,一邊罵:
「秦建軍你家今天怎麼個事兒,我說能不能小聲一點……」
然后傅叔站在樓道里。
傅叔爆發出了比我爹還要響亮的爆鳴聲。
16
那天晚上,我和傅新怎麼分開的,我也記不清了。
只記得,傅新臉紅的像涂了腮紅的西紅柿,我也半斤八兩。
我爹滿臉黑線地把我往屋里薅。
而我一直撒酒瘋高歌:
「傅新,我男朋友!我男朋友!就是傅新!鏘鏘!」
我爹應該是真氣得夠嗆,他一宿都沒有睡著。
至于我。
宿醉醒來,發現自己昨晚買了張機票,是去阿富汗的。
只買了單程,沒買回程。
昨晚發生的事在我腦中逐漸地復蘇。
我一邊在被窩里扭曲地爬行,無聲地哀號,一邊給傅新發消息:【我完了,我死了。】
傅新還沒有回復,但我爸悄然地迫近。
他站在我臥室門口,像個黑臉門神。
「真能睡啊,秦年年。」
我捂住凌亂的雞窩一樣的后腦勺,看著我爸滿眼清澈:
「你是誰啊?這是哪兒啊?」
我爸說「別裝」。
我只能像個鵪鶉一樣接受我爸的批評教育。
「你說說這叫什麼個事兒,你談戀愛你爸不管,怎麼就選了傅國強的兒?
「荒謬啊秦年年,太荒謬了。」
我捂臉小聲地反駁:「你倆吵你倆的,我倆談我倆的,互不干涉嘛……」
我爸氣得不行,剛要繼續發作,門口傳來敲門聲。
我爸陰沉著臉去開門。
傅新站在門口,手里捧著碗冒著熱氣的醒酒湯:「叔,早上好。」
我爸「啪」地把門關上了。
17
現在確實不能指望我爸看傅新順眼,我趕忙爬起來給他開門。
我真正的救星,傅新同志。
我領著他進門,我爸的攻擊目標果然轉移了。
我把臉埋在醒酒湯里,一邊吸溜,一邊聽我爸對傅新輸出:
「傅新,多好一小伙子,叔平時是不是待你不薄。
「我們家秦大年到底有啥好的,又懶又饞又沒譜,你怎麼就能看上她了呢?」
我:「?」
我還是喝湯吧。
我聽見傅新說:「叔,我覺得年年挺好的。」
眼看我爸痛心疾首,還要阻攔:
「那你指定是被她騙了,別怪叔沒提醒你,以后后悔都來不及。」
傅新沉聲:「叔,我打小就喜歡秦年年,已經好多年了。
「我倆好不容易在一起,我指定不會后悔。」
也許是他說這話的時候太過堅定,我抬眼看他。
我爸也終于不吵吵了。
傅新臉頰上清淺的梨渦浮現,他問我:「秦年年,你不能后悔吧?」
我一口氣喝光了剩下的醒酒湯:「還說我是膽小鬼嗎?」
傅新誠懇:「以后都不說了。」
我憋笑:「那我也就跟你一樣不后悔吧。」
……
客廳中,唯有我爸氣得臉綠。
我爸:「咋還整得跟那求婚儀式似的呢。
「我不同意,秦年年,聽見沒?就算我同意,你傅叔也絕不可能同意。」
傅新掏出手機當場連麥傅叔。
傅叔說他同意了,讓我爸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爸穿著拖鞋上樓跟傅叔單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