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新垂睫若有所思:
「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咱倆早晚要公開的。
「今時不同往日,咱們必須聯合起來,勁兒往一處使,緩和下他倆的矛盾。」
10
我喊我爸一起下班。
我爸正圍著發財樹研究:「這咋這麼蔫巴?
「這是死了呢,還是活著,還是半死不活?奇了怪了。」
我覺得,發財樹應該是死了,澆多了開水,是這樣的。
但我爸覺得,還能讓我媽搶救一下。
所以他扛起盆,帶著我開車回家。
我想起白天和傅新討論的事兒,一路上欲言又止,都沒能想出個開場白來。
畢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我爸倒先開口了:「今天上班,感覺傅家那小子挺反常的。
「平時都見不著,我跟傅國強一吵架,他就出現,跟在辦公室裝了監控似的。」
我心虛地望向窗外,問他:
「爸,你為啥非要跟傅叔不對付,天天吵,你不累嗎?」
我爸從后視鏡看我一眼:「你叔瞧著正經,蔫壞一老頭,成天給我使絆子。
「年輕時候沒少揍我們家狗,就咱們家那大黃,原先就是被他偷著揍出抑郁癥的。」
我捂臉:「爸,說了多少遍了,大黃沒有抑郁癥,它只是不愛說話。」
我爸繼續叨叨:「那也跟傅國強脫不了關系。」
「你就賴他吧,你生命里所有的坎坷都能推到傅叔頭上。」
我爸開車緩緩地駛入高架,晚高峰,有點堵車。
他詫異極了:「秦年年,你最近也很反常啊。
「平時沒見你這麼關心你老爹,怎麼這會兒還有點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
我汗流浹背:「沒有,我好奇。」
「你傅叔年輕時候還追過你媽,你知道嗎?
「但是你媽每天下班都坐我的自行車回家,給他氣夠嗆……」
我大驚失色:「傅叔還追過我媽?」
「嗯呢,我倆老情敵了,可惜他魅力不如我,所以你媽做了正確的決定……哎呦,堵車了。」
我爹一邊說,一邊打方向盤。
新春復工第一天,晚高峰情況異常慘烈。
我們陷入車流之中,鳴笛聲驟起,車被堵在了高架上。
我爸嘆了口氣:「你瞅瞅,我就說傅國強克我吧?
「一提起你傅叔,準沒好事兒。」
我揉眉,打開車窗,瞧著傍晚的車燈霓虹,探出頭去查看車況,順便呼吸新鮮空氣。
這時右側車道的那輛奧迪也降下了車窗。
然后露出了傅叔標志性的濃眉。
11
有的時候,人真的要認命。
我爹跟傅叔,就跟那磁鐵的正負兩極一樣,又是相吸,又是相克。
現在大家都被堵在高架上,匯聚一堂,且寸步難行。
我拉開車門,跟傅叔打了個招呼。傅新在副駕駛坐著,感覺他憋笑也很痛苦。
我爹看見傅叔,挑眉:「川流不息哈。」
傅叔鄙夷地看他一眼:「水泄不通吧。」
確實是水泄不通。
高架上堵成長龍,車主們紛紛出來查看路況,一時間倒也算熱鬧。
傅新搜了一下,道:「估計要堵到八九點了,前面有兩輛車追尾,交警剛到。」
我爸下車,從懷里抽出根煙。
「年年,給你媽發個消息報平安,讓她趁熱吃飯,不用等我們了。」
我點頭。
兩位爹同屏出現,我和傅新互換眼神,準備隨時提防他倆打仗。
這時,身后的出租車突然下來一個穿著婚紗的新娘子。
我有些驚訝:「結婚誒,居然遇上堵車。」
傅新靠在我身邊:「哪有這個點結婚的,天都快黑了。」
我訝異:「那就是逃婚了。
」
女孩年紀和我相仿,她步伐匆忙,長紗裙外套著一條羽絨服,手里拎著一雙高跟鞋。
她手凍得通紅,卻還語氣憤怒地講著電話。
「說了多少遍了,爸,我根本不可能嫁給我不喜歡的人,你能別再干涉我的婚戀自由嗎?」
她路過我們,紗裙底下已經沾了不少些灰塵,每一步都走得愈發堅定。
「堵車又怎麼了?你們先開上高架再說吧……」說罷,新娘拎起裙擺小跑起來。
我們四個都慌亂地給她讓出一條路來,目送她離去。
我爸倚著車身看著遠處,手中煙火明滅。不知怎的,他有感而發道:
「如果是我家姑娘結婚,我肯定不會干涉。她喜歡誰,就跟誰在一起。」
也許是談及子女婚嫁,傅叔也沒有打岔,他說:「年紀大了,也就圖個子女幸福。」
我瞳孔地震。
因為傅叔他倆居然生平第一次觀點一致,且搭上了話。
似乎是怕我沒有聽見,我爸又朝我喊了一聲:「秦年年,聽見沒?」
「聽見了,兩只耳朵都聽見了。」我撓頭。
他這個問法總讓我覺得心里有點發毛。
我又追問了一遍:「爸,你真這麼想?」
「只要是你喜歡的人,爸都支持。」
正當我狐疑我爸是不是猜到了什麼,難道是在點我和傅新?
就聽見我爸對傅叔說:
「聽說你兒最近找到對象了?巧了,我姑娘也談戀愛了。
「你瞅我多低調,我都不稀得跟你似的還發個朋友圈炫耀。」
傅叔被他比煩了,不屑道:「我家小子可出去過除夕了。」
我爹嗤之以鼻:「這有啥啊,我家姑娘除夕也去見對象了,玩得可開心了……」
……
在他倆謎一樣的攀比中,我和傅新汗流浹背。
至少我倆談戀愛確實沒被發現。
夜幕降臨,他倆的嘴炮聲融入天幕間的藍金漸層,融進星點的車水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