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見傅新了,我倆……聊聊工作。」
傅叔點頭,突然從兜里掏出個紅包來塞到我手里。
「行,孩子,大年初一的,遇見就是有緣。
「年年,紅包拿著壓歲吧。」
還沒等我拒絕,他又補充:「回家別跟你爸說,你爸這人,太不團結。」
提到我爸,傅叔的濃眉就擰成麻花。
說罷,傅叔駕著鳥繼續溜達去了,只留下一個筆挺高大的背影。
我拿著熾熱的紅包,看著傅新眼淚汪汪。
想到昨天我還幫著我爸為虎作倀,給傅叔家春聯畫綠王八,我的良心隱隱地作痛。
傅新撓頭:
「沒事,拿著吧。他平時也沒少往你家發財樹里澆開水,老頭人可壞了,蔫壞。」
7
被傅叔這麼一打岔,我倆都沒心思繼續逛了。
認真地挑了一副筆鋒鏗鏘的春聯,我們打車回家。
我問傅新:「我倆剛應該沒有露陷兒吧,我都快給傅叔磕一個了。」
傅新臉頰梨渦浮現:「那肯定沒有,要不我爸還能心平氣和地遛黃豆?」
我松了一口氣,劫后余生地拍他肩膀。
我家在八樓,傅新家在九樓。
他把我送到家門口,口型示意我:「快進屋吧,外面冷。」
我朝屋里探頭,迅速地瞄了一眼,發現我爹正窩在沙發里,手邊一筐飽滿晶瑩的砂糖橘。
他齜個大牙狂炫砂糖橘,一點兒看不出異樣。
傅新偷摸地上了步梯,在拐角處,我拽住了他的衣袖。
他回頭攬住我,極為小心地抱了一下。
我若有所思:「你先別走。」
然后我迅速地沖進家門,從我爹虎口奪過三個囫圇砂糖橘,又極速地折回樓道,塞到了傅新手里。
我爹:「?」
傅新把橘子們安穩地揣兜里,又安撫性地拍拍它們,悄悄地上樓去了。
我深吸一口氣,再進屋瞧著我爹愈發不順眼:
「我以后再也不幫你干壞事了!
「你就炫你那砂糖橘吧,一炫一個不吱聲。」
我爹手里剝了半截的橘子頓時進退兩難:
「秦年年,砂糖橘又怎麼你了啊?
「莫名其妙!」
8
年假結束,我帶著打工人的怨念回了公司。
我爸倒是精神抖擻,起大早捯飭了一番。
看他那個兩眼放光的樣子,我就知道完蛋了。
我爸跟傅叔平起平坐,辦公室臉對臉。
傅新比較幸運,在隔壁樓,平時一般見不著他。
我就比較不幸了,跟兩位爹同一層,每天我爸和傅叔的交鋒,都是現場直播。
剛進工位我就掏出準備好的頭戴式極強防噪隔音耳機。
鄰桌同事阿強戳我:「大年兒,此舉何意啊?」
我倒數:「三、二、一。」
我爸推開辦公室門,跟傅叔爆發了新年第一仗。
「傅國強,年底的財報到底有什麼問題?你不要沒事找事,公報私仇!」
「秦建軍,我什麼時候公報私仇?你們部門填寫的格式有問題,我這是好心提醒。」
「是好心提醒還是有意刁難?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懶得跟你掰扯。」
傅叔「砰」的一聲關上自己辦公室的門。
我爹的敲門聲如狂風驟雨:「傅國強!開門!這事兒我跟你沒完!」
……
他倆平時吵架已經算是小打小鬧,一回到這間辦公室,就像覺醒了血脈。
有時候,我都懷疑是不是俺們技術部六樓風水有問題。
我趴在桌子上給傅新發語音,給他展示我這邊的腥風血雨。
傅新:「……他倆每天都這麼吵嗎?」
我:「確切地來說,是一天三遍,都這麼吵。」
傅新:「精彩,精彩。
」
我沉默地捂臉:「看這情況,咱倆不會要談一輩子地下戀吧。」
傅新:「那不能,咱倆必須介入一下。」
發完這句話,沒過五分鐘,傅新就出現在我們樓層的辦公室里。
9
「傅公子,稀客啊。」阿強沖在第一線吃瓜,看見傅新進門,他打了個招呼。
我藏在工位里頭,抬眼可憐巴巴地看傅新。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閑西裝,傅新這麼正式的模樣很少見,我覺得也挺順眼的。
傅新徑直走到傅叔辦公室門前,推門進去了。
看著他英勇奔赴戰場的背影,我和阿強以及其他吃瓜群眾都面面相覷。
此時我爹正在辦公室跟傅叔激烈地辯論,滔滔不絕且余音繞梁。
過了大概五分鐘,就看見傅新攬著我爹肩膀出來,他面色明顯地緩和了許多。
傅新一邊跟我爸說些什麼,逗得他嘴角上揚,又用眼神給我傳達情報:計劃通。
……雖然不知道他干了什麼,但是好有手段。
傅新事了拂身去,深藏功與名。
只在我辦公桌里偷偷地留下幾塊蘇打餅干。
阿強銳評:「傅公子,俺們部門的人形滅火器,俺們部門的希望之光。」
但沒過三分鐘,我爹和傅叔的火苗又開始死灰復燃。
于是一個上午,傅新來了三趟。
大家看他的眼神逐漸地從新奇轉化為了敬佩。
中午,我跟傅新一塊吃飯,他看我的眼神都多了幾分心酸。
他往我碗里多夾了幾塊午餐肉。
「以前真不知道他倆在公司這麼針鋒相對,我以為都是小打小鬧,你們部門也太慘了。」
我悶頭吃肉:「是吧。所以咱倆談戀愛真不能被發現。
」
我往他碗里夾了幾個雞塊:「一上午兩棟樓來回倒騰,你也快多吃點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