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從前和封慕白看電影,我們都是在他家的家庭影院看的,我在座位上又發起了呆。
他嫌吵,嫌亂,嫌臟,從不進電影院,連其他普通情侶們約會常去的游樂場、公園等,他也從沒帶我去過。
他好像,確實在改變。
心有千千結,一場電影結束我連那電影演了什麼都不知道。
只記得那天最后,封慕白送我回家,在夜色里拉住我問:
「除了洋蔥,你還不喜歡吃什麼?」
我沒理他,他輕笑:「以前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給你最好的,我以為你喜歡。」
「玥玥,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呢?」
他用指腹摩挲我的臉,嘆了口氣。
「我以前是混賬了一點,但這幾年已經改了很多。
「玥玥,你回頭看看,別急著判我死刑,好嗎?」
18.
封慕白是有這個本事的。
只要他想,他可以讓任何一個女人為他心動。
我輾轉反側多夜,直到第二次綜藝拍攝。
這次拍攝場地換成了一家咖啡廳,節目組為拉近彼此距離,讓觀察員們都坐在同一側沙發上。
雙人沙發,封慕白坐在了我旁邊。
嘉賓們的視頻開始播放,三組的相處日常相繼暴露在鏡頭里,他們之間的齟齬、分歧都一一呈現。
富二代親自下廚為女醫生做了一頓豪華西餐,女醫生對著魚子醬說:「其實我現在還是吃不慣魚子醬。」
富二代驚訝:「你以前不是喜歡吃的嗎?」
女醫生搖頭,露出苦笑:「我們一直都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觀察員們就這一幕展開討論,不可避免聊到了階級差距對一雙戀人的影響。
有人認為現代社會早就不講究這個,喜歡才最重要。
有人覺得門當戶對很重要,婚姻是兩個家庭的結合而不是兩個人。
鏡頭對準我,我沉思片刻才發表了觀點。
「階級差距并不致命,由此產生的對自我和世界的認知差異,才是無法消弭的鴻溝。」
說完后,我竟也分不清說的是那對嘉賓還是我自己。
封慕白深深看了我一眼,他說:「家世、財富,是他與生俱來的一部分,這不是他的錯。」
我回視他:「獨立、自強,是她世界里的生存準則,這也不是她的錯。」
我們相視一眼,眸光各自頓住。
又在下一瞬,我們同時錯開了視線。
他們都沒有錯。
他們只是生來處在兩個本該平行的世界,而已。
19.
我想起和封慕白的那段過往。
他不喜歡緋聞,并不來我的學校,總是派司機接我去往他的領地。
校內很快有流言說我被某個大款包養,這在表演學院并不新鮮。
我不是受不住流言的柔弱性子,何況封慕白也沒把我藏著掖著。
他帶我進他的圈子,毫不避諱讓他的朋友們知道我的存在,說我是他的「第一個女朋友」。
在他面前沒人敢對我不敬,可暗地里對我的鄙視、不屑絲毫不少。
他帶著我到哪里,在外人眼里我都沒有名字,我的標簽只是:「封少的女人。」
封慕白第一次帶我飆車的時候,我吐得狼狽不堪。
他細心溫柔地替我漱口,在我漱完口后覆唇吻下,在我耳邊安撫。
「習慣就好。」
我吐了三次,如他所言習慣了。
為了融入他的世界,我做盡自己不曾做過的事,很多是我不喜歡的。
我時常被疲倦包裹,但辛苦是次要,漸漸失去自我才是最可怕的。
砒霜往往以蜜糖為衣,誘惑你,侵蝕你。
那年冬天我喃喃一句想看雪山,一周后的早晨他忽然就把我從床上拎起。
「走,去瑞士。」
他帶我坐直升機,在海拔四千米的高空上俯瞰阿爾卑斯山脈。
他牽著我的手,眼角盡是少年人的恣意。
「溫玥,這就是我的世界。」
浪蕩不羈想瘋就瘋,高居云端俯瞰眾生,漫天星辰都唾手可得。
那是封慕白的世界,人人艷羨,卻令我望而生畏。
分手的時候很多人罵我蠢,覺得我矯情、假清高、又天真。
當代金絲雀文學盛行,小嬌妻人設屹立,何苦背道而馳?
我不去評判別人的價值觀,不去質疑別人的選擇。
我只知道,自己從小接受的教育是:自強、獨立。
大一入學第一堂詩詞課,我讀的第一首詩就是《致橡樹》:
我如果愛你——
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癡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復單調的歌曲;
......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仿佛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愛情,
堅貞就在這里:
愛——
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
也愛你堅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
我絕不允許,自己的事業、夢想,在最愛的人嘴里,卻被定義成「戲子而已」。
我絕不做,任何人的附庸品。
我愛他,可我不能不愛自己。
20.
多日來怦然跳動的心,遽然冷卻。
綜藝錄制結束后,我拔腿就走想躲的心思明顯,但還是被封慕白堵在了休息室。
我深深吸氣,鼓起勇氣斬斷我們之間藕斷絲連的曖昧。
我說:「封慕白,我不想再做你的女人了。
」
封慕白語調散漫:「做我的女人,很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