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卻以為,那晚沈景澤真的在愛我。
我撐著身體,從床上爬起來。
近乎麻木地擦去淚水。
「醫生,孩子我不要了。」
「麻煩您幫我約個手術時間吧。」
7
由于我身體不好,醫生把手術約到了半個月后。
囑咐我優先調理好身體,不要思慮過多。
我索性暫時停掉了手中的工作。
空閑下來的時間,足夠我想清楚未來的路該怎麼走下去。
我要和沈景澤解除婚約。
不過不是現在。
我的科研項目,還差最后一步。
需要與沈景澤合作。
做好決定那天,我拖著病體去了沈家,打算探探口風。
在家門口,意外聽到了沈夫人和沈景澤的對話。
「景澤,你忘了答應過時安爺爺什麼了?」
沈景澤站在寒風里,語氣淡淡,
「記得,娶了時安,你們才能拿到她爺爺的遺產。」
沈夫人蹙眉,「不光是為了沈家,也是為了你自己。」
「喬歲的病,一個月要花掉二十萬,這還只是剛剛開始。」
「沈家資金鏈斷裂,你拿什麼去養喬歲?」
沈景澤譏誚地勾起唇角,「我有選擇的余地嗎?」
「你們拿喬月的命威脅我,還想我怎麼辦?」
「上次逼她跳海,這次呢,又想用什麼招?」
「媽,你應該清楚,喬月死了,我絕不獨活。」
沈夫人氣急:「你——」
沈景澤態度強硬,「不要騙我,您知道我的決心。」
我沒有推門而入,而是一個人默默回到了車里。
街角冷白的燈光穿透了玻璃,灑進來。
我無聲地望著人來人往的大街,指甲深深嵌進方向盤的軟殼里。
我家和沈家是故交。
爺爺過世時,我年紀太小。
打記事起,沈景澤就在我身邊了。
我很喜歡他,在他被人欺負的時候,我會偷偷替他出氣。
在他被父親罰跪的深夜,我會闖進廚房偷包子給他,被燙得在醫院待了小半個月。
此后數年,這樣的事不勝枚舉。
其實,他不回應我也沒什麼,我總不能阻止他喜歡別人。
可是沈景澤卻跟我告白了。
我以為他終于看到了我的好。
沒想到,所有的一切,早已標注了價格。
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時隔十年,我再一次打通了爺爺律師的電話。
「陳律,為什麼爺爺的遺產,會隨著我結婚,歸到沈家?」
對方短暫的停頓后,說:
「時老先生臨終前做了份信托基金。沈景澤娶了你,沈家就能拿到這筆遺產。」
「如果我沒結婚呢?」
「將會直接劃到您名下。不過目前,時家的大部分股東都已經投靠了沈家。您想取得話語權,還有一定難度。」
也就是說,這個婚約,短期內,必須存在。
直到我有能力清理門戶。
8
我開始強迫自己吃飯。
哪怕胃里翻江倒海,吐到只剩膽汁,我也要保證自己的營養攝入。
其實我不是一個堅強的人,這個過程格外痛苦。
我常常在深夜,蜷縮在被子里,咬著牙,逼自己走向茫茫的前路。
我要好起來。
活著,才能跟他們斗。
這一晚,沈景澤回來了。
他帶了束花。
是小區門口鮮花店固定的款式。
他看著我碗里的泡面,蹙起了眉。
「我不在家,你就吃這個?阿姨沒來?」
「她請假了。」
沈景澤沉默了會兒,抬手拎起圍裙,「出去等著,飯一會兒就好。」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茉莉香水味兒。
我從不用茉莉香水。
是他衣服上帶著的。
我拉開椅子,坐在餐桌前,跟廚房里的人說:
「我最近身體不舒服,婚期推遲吧。」
沈景澤眼睫輕顫,回道:「沈家沒有推遲婚期的先例,你不舒服,我可以陪你去醫院。」
我看著那個在廚房忙前忙后的人,扯出一個苦澀的笑。
原來愛一個人,是可以演出來的。
沈景澤為了喬月的命,可以跟我演一輩子。
他回來的時候,會給我帶愛吃的手撕雞。
飯后會陪著我看喜歡的電影。
會在微醺之時,親昵地蹭過來索吻。
就像個合格完美的丈夫。
我盯著沈景澤的臉,心底是與日俱增的恨意。
好幾次,我都忍不住想一耳光抽在他那張偽善的臉上,讓他去死。
婚期一天天臨近了。
解除婚約的事,迫在眉睫。
我的本職工作,是沈景澤同一所大學的講師。
我們在同一個實驗室工作,工作中是難得合拍的搭檔。
可對公司的事務,我確實一竅不通。
想要拿回公司的主導權,難上加難。
上手的過程,幾乎榨干了我全部的腦細胞。
爺爺的人總是無奈地搖頭,「時小姐,您真的在做生意上毫無天賦。」
很可笑吧?
我像極了言情小說里平庸無能的女配角。
不能在一夜之間,建立起屬于自己的商業帝國。
我不得不認清一個現實。
要拿回這麼多年被沈家一點點蠶食的公司,必須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笨辦法。
為此,我特意陪著沈景澤回了幾趟家。
言談間提及了我對婚事的期許。
這無疑給了沈家極大的勇氣和信心,相信爺爺那筆遺產,遲早會落進他們手里。
月末,沈家展開了一場豪賭,大肆擴展生意版圖,搶占先機。
我和沈景澤的婚事,一度成為當年最受關注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