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沈景澤在昏迷一周后,終于醒了過來。
他神情平靜。
將這件事解釋成一場意外。
而我因為多日的折磨,身心俱疲。
「沈景澤,我需要一個能讓我信服的解釋。」
他用那雙好看的眼睛注視著我,淡淡開口:「抱歉,讓你受驚了。」
其余的,他拒絕回答。
至于那些捕風捉影的八卦消息,在他醒來的第二天,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給出的理由是:「我會給我妻子應有的體面。」
這就是我等待多日的答復。
那一刻,疲憊席卷而來。
我捏緊衣角。
原本要拿給他看的報告單,變成一張皺巴巴的紙,躺在了口袋深處。
我懷孕了。
還沒來得及跟他講。
但這一刻,我突然覺得,告不告訴他,也沒那麼重要了。
4
沈景澤又恢復了冷靜體貼的樣子。
他事事以我為先。
給足了我所有的體面。
朋友們總是揶揄我:
「今天又在沈教授的辦公桌上看到你照片了。現在全學校都知道,你們兩個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我知道,不是這樣的。
「他對我太……客氣了,就像對待一個陌生人。除了之前喝醉酒的那一次……」
「人家那叫尊重你,你別不知足,等結了婚就知道好了。」
朋友都說,我是「婚前焦慮」,紛紛打電話過來安慰我。
這天結束通話前,朋友突然想起了什麼,語氣關切:
「安安,你生病了嗎?聽說你家沈教授今晚請了假,要去醫院。」
我一愣,「沒有啊。」
幾分鐘前,沈景澤剛剛給我發過消息。
「今晚加班。」
他怎麼可能請假……
對方疑惑嘟噥:「他走得很急,我還以為是因為你呢。」
沈景澤多年來醉心研究,風雨無阻,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人請過假。
我意識到不對,從包里翻出別人發給我的醫院地址,打車去了醫院。
這是我托人查到的,喬月女兒所在的醫院。
小小年紀就患了腎病。
靠透析活著。
沈景澤應該是,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了吧。
我想起沈景澤剛醒不久的某天。
沈夫人匆匆趕來,不知道跟他說了些什麼。
沈景澤唇角,突然掛上了淡淡的笑容。
連日來淡漠禁欲的臉上,第一次有了鮮活的表情。
也是從那天開始。
他不再消極。
沈夫人走后。
沈景澤突然拉住我說:
「時安,我們以后好好過。」
「我不會再讓意外發生了,你放心。」
5
夜晚的病房幽深靜謐。
我步履急促,穿過一扇扇緊閉的門窗,沁出了一身冷汗。
與幾個護士擦肩而過時,談話聲飄進耳朵里。
「剛才真是嚇死了,喬歲差點沒搶救過來。」
「喬歲媽媽真可憐,幸好她老公來了。」
大腦嗡的一聲。
陷入了轟鳴。
喬歲媽媽……
喬月還活著?
我意識到什麼,朝著喬歲的病房走去。
轉過某個拐角,兩道糾纏在一起的身影撞進我的眼簾。
這一幕化作尖刀,扎進我心里。
讓我痛到無法呼吸。
沈景澤將一個嬌小的女人壓在墻上,卡著她的脖頸,強勢又熱烈地接吻。
我從未見過沈景澤如此失控的一面。
他不容許對方有絲毫躲避,追著她的唇,肆意地蹂躪吞噬。
女人被沈景澤逼得無處可逃。
最后縮在他懷里,痛哭道:
「沈景澤,我斗不過沈家的。」
「只要歲歲能平安地活著,我愿意放棄你。」
女人白皙的臉龐上,浮現出紅暈。
借著微光,我看清了她的臉。
是喬月。
她的確沒有死。
沈景澤眼底愛意洶涌,捧住喬月的臉,聲音低啞:
「為什麼要騙我?」
「阿月,你想看我死嗎?」
喬月嘴唇一抖,像只受了驚的小鹿,「是……沈夫人逼我的。」
沈景澤耐心地撥開了她凌亂的頭發,安撫道,
「以后不會有事了。」
「我不會讓你們身陷險境。」
喬月似乎覺察到什麼,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沈景澤,你要干什麼?」
沈景澤語氣絕望又深情。
「我答應跟那個陌生女人結婚了。」
「我會如沈家希望的那樣,成為別人的丈夫,遠遠看著你,一生無虞。」
……
6
當晚,我因為腹痛,被人送進急診。
混沌中,「陌生女人」四個字,化作尖刀,將我捅得遍體鱗傷。
我蜷縮在床上,死死攥著那張可笑的報告單。
醫生站在床邊,看著我的化驗單直皺眉。
「您的狀況很糟。」
「貧血,營養不良,胃病,抑郁癥……孩子差點沒保住。」
「孩子爸爸呢?給他打個電話吧。去還是留,你們商量一下。」
我忍著翻江倒海的惡心,閉了閉眼,說:
「不用了,孩子……沒有爸爸。」
其實這個孩子源于一場意外。
某個深夜,向來不愛飲酒的沈景澤,竟然喝醉了。
回來就把我壓在玄關親吻。
面對喜歡了十年的人。
我沒有拒絕。
而這唯一一次,竟然讓我有了這個孩子。
我躺在病床上,鬼使神差地打開了喬月的微博。
找到了那天的日期。
發現恰恰就是那晚,喬月的舞蹈《告別》登上熱搜。
《告別》在后來的歲月里,被無數有情人奉為心中的神話。
喬月在最后的寄語里寫道:
「你是我的解藥,也是我的歸途。」
「縱明日相隔萬里,我與君共白頭。
」
大概就是那晚,沈景澤做出了決定,選擇放手。
他們隔著遙遠的距離,用一方小小的屏幕,互相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