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一起去家里吃飯吧。」
言語間滿是討好的意味。
說完,他走進來,粗魯地拖起我就走。
我慌亂地回頭,用哀求的眼神看著陸朝陽。
但他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陸朝陽推了推滑落在鼻梁上的眼鏡,瞳孔里倒映著不遠處血淋淋被拖走的女人,移開目光,一言不發地跟上。
有一瞬間,我覺得陸朝陽跟來,是想伺機把我救下。
結果下一秒,村民的一句話徹底擊潰了我的幻想。
「朝陽,這麼多年不回村看看,都這麼出息了。」
2
被拐賣前,我和陸朝陽正在談婚論嫁。
那天下午,我們本來約好要去一家婚紗店試婚紗。
臨出門的時候,陸朝陽突然變卦:「我知道有家婚紗店,你應該會喜歡的。」
陸朝陽對我無微不至,所以我聽從了他的建議,改掉原本的計劃,跟著他走進了另一家婚紗店。
誰知道剛走進試衣間,我就神智不清地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躺在馮遠的床上。
馮遠說,我是他買來的媳婦,敢跑就打死我。
期間我嘗試過逃跑,但事實證明,在一個進城都要翻過好幾座大山的偏遠山村,面對一個鼻孔出氣的村民,逃跑真的太難了。
逃跑失敗的下場,只有被打。
更有人因此丟掉了性命。
而現在,陸朝陽就跟在我身后,游刃有余地跟村里人打招呼。
村子里的人好像都十分敬重他。
我好不容易生起的希望之火,被無情地掐滅。
難道陸朝陽跟他們是一伙的?
那他會跟馮遠告密嗎?會把我今天逃跑的事情說出去嗎?
剛到家,我結結實實挨了馮遠一巴掌。
他破口大罵:「馮小寧他爹媽還沒死呢?用你顯擺?別以為讀幾個臭書就了不起!」
我被打得耳朵嗡嗡直響,差點沒站住。
萬幸,事情好像沒那麼糟糕。
他并不知道我想跑。
下一秒,隔壁傳來哀嚎。
隔壁的女人就沒那麼幸運了,她被打得很慘,慘叫聲凄厲刺耳。
這本也該是我的下場。
我悄悄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跟在馮遠后面。
馮遠讓我去做飯,然后客客氣氣地領著陸朝陽進了屋。
我蹲在廚房的小灶臺前,往鍋里填柴火。
屋里的談話聲斷斷續續飄出來。
「……咱們村就出了你一個出息孩子,以后全村壯丁,都指著你給介紹媳婦了,上過學的,生出來的娃才聰明。」
陸朝陽隨意地附和了幾聲。
嫂子聲音輕快,急切地攀關系:
「朝陽啊,以前你掉溝里,馮二哥還救過你,記得嗎?」
馮二哥就是我的買主,馮遠。
陸朝陽云淡風輕地笑:「馮二哥是我救命恩人。」
砰!
我沒拿穩的鍋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發出巨響。
熱水潑在我小腿上,生疼。
陸朝陽扭頭朝外看來。
我臉色蒼白,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馮遠抄起筷子劈頭蓋臉砸過來,怒斥:「是不是欠打!中午不吃飯了?」
「對不起……我這就重做……」
我蹲下身,忍著被燙紅的胳膊,撿摔碎的碗。
突然面前一暗,有什麼擋住了光。
我本能地瑟縮起脖子,用胳膊擋住臉。
視野里出現一雙骨節分明的冷白皮的手,撿起碎瓷片,淡淡提醒:「你燙到了,去處理一下。」
我愣住了,慢慢抬頭,看見陸朝陽正蹲在我面前,鼻梁上的眼鏡框折射出一抹幽冷的太陽光,嘴唇的顏色很淡,說話時語調平和,卻莫名叫人打了個哆嗦。
「我自己收拾……」
陸朝陽背對著馮遠,掐住我的手腕,語氣很堅決,「去抹藥。」
嫂子急忙跑出來,像犯了大錯,「這些事讓她做就行,可別臟了你的手。」
陸朝陽抬頭,冷淡的瞳孔里倒映著我的臉。
驚恐又局促,僵硬地扯著嘴角,難看極了。
「哥,我帶了酒,再去村東頭叫一份豬頭肉和下酒菜,不用重做。」
馮遠連連應聲,態度軟和了不少。
陸朝陽擦掉沾染了穢物的手,起身攬著馮遠進了屋。
嫂子白了我一眼,「回去換衣服。」
說完領著馮小寧進去了。
我出了一身冷汗。
陸朝陽,還是我認識的陸朝陽嗎?
3
等我進屋的時候,桌上已經喝上了。
陸朝陽坐在對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馮遠敘舊。
馮遠沒上過學,一個勁兒夸他有出息,說話有水平,順帶罵了我幾句,
「不像這娘兒們,學那麼多有屁用,不頂個能生的肚子。你看,懷了后,老老實實的。」
陸朝陽笑而不語。
酒過三巡,馮遠的手開始不老實。
「倒酒。」
我低著頭,沒敢掙扎,乖乖給他倒了酒。
眼淚縈在眼眶里,馮遠的觸碰讓我惡心。
更令人難以忍受的,是陸朝陽掃過來的目光。
馮遠把剩下一半的燉蛋推到我面前,「最近瘦了,多吃點吧。別給我兒子餓著。」
突然,隔壁傳來男人的哀嚎,緊隨著是一頓怒罵和鞭打聲。
嫂子尷尬地笑笑:「她比咱家這個折騰,一個月跑了三回。昨天老王騙她,村里來了警察,這不,晚上就跑學校去了,被逮個正著。」
我心里咯噔一聲,感受到馮遠抵在我后背的手停住了,力道一點點收緊——
馮遠若有所思地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