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實大獲全勝。
她在我面前施施然坐下,略帶憐憫地昂起頭來。
「你找我肯定是想知道些什麼,要問什麼就問吧。」
我沒什麼表情,開門見山地問她。
「四年前我被綁架的那天,顧澤川是和你在一起嗎?」
看薛夢視頻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這個問題。
我出事那天,她沒有任何征兆地出了國,足足過了一年,風平浪靜之后她才回來。
匆匆忙忙,像是一個被藏起來的罪證。
薛夢臉上緩緩揚起笑容。
「你猜到了啊。」
「不過……我敢說,你敢聽嗎?」
我神色沒變,只是無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杯子。
「你說吧。」
或許是我的外表太具欺騙性,或許是她從顧澤川口中聽說的我太過柔弱。
薛夢對我絲毫沒有警惕。
往事和真相,她全都迫不及待地炫耀給我聽。
13
從咖啡店離開。
我開著車,很慢很慢地回了家。
一路上,我都開著窗,讓冰涼的夜風吹著我的臉,讓自己多一點鎮定和清醒。
錄音筆里,是薛夢略帶得意的語氣。
「顧澤川保護我,替我出頭,從小到大都沒人對我那麼好過。」
「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有多喜歡他。」
說到這里的時候,薛夢笑得一臉甜蜜。
「所以那天,我請他喝酒……把自己送給了他。」
「結果陰差陽錯,竟然讓我們躲過了那個神經病,讓你當了替死鬼,哈哈,你說好不好笑?」
「對了,姐姐,我把自己送給他的時候還是處女哦。」
薛夢最后含著恨意控訴我。
「你呢?你不就是受了點傷,憑什麼道德綁架他一輩子?!」
「你跟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像你這樣弱不禁風的乖乖女,能陪他一起瘋、一起野嗎?他跟你在一起得到的只有束縛!」
……
踩下油門,膝蓋隱隱作痛。
我一向是個不喜歡回頭看的人。
心理醫生也讓我別去回憶噩夢般的那一天。
出事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竭力配合治療,期望著能恢復如初,重新站上舞臺。
但今天,種種細節在我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我記得我被死死地捂住口鼻,在幾秒內陷入昏迷。
我記得迷迷糊糊中,兇手不停撥電話,從天黑到天亮,又哭又笑,越來越瘋癲。
記得警笛聲越來越近的時候,兇手情緒徹底崩潰,丟掉手機,拿起鋼管狠狠砸向了我的膝蓋……
那天,我跟顧澤川約好了要去看電影。
他失約了。
他享受著薛夢的崇拜,沉淪于她以身相許的刺激中,錯過了我最后獲救的可能。
14
回家的時候,遠遠看到燈火通明,一大群人行色匆匆地上車下樓,像是在找什麼。
顧澤川在人群中看見我,眼睛一亮,大步向我奔來,一把將我擁入懷中。
「秋秋,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答應我,以后不要讓我找不到你,好不好?」
我能感到他的聲音在顫抖。
這些年,顧澤川的氣質越來越穩重,喜怒不形于色,很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
任誰看了都得說一句深情。
可我出事之后,他趕過來跪在我床前的樣子也和現在一樣,滿是緊張和在意。
可笑的是,據薛夢說的時間,那個時候,顧澤川大概剛從她床上下來呢。
我平靜地推開顧澤川,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只覺得惡心。
察覺到我的反常,顧澤川有點不安,漆黑的眉毛緊蹙。
「秋秋……怎麼了?」
我嘲諷地勾了勾唇,后退兩步,跟他拉開距離。
「顧澤川,四年前我出事那天,你在哪兒?」
短暫的驚愕后,顧澤川眼中一瞬間的慌亂無所遁形。
15
我一向性情溫和,那天大概是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用稱得上「吵架」的語氣跟顧澤川說話。
「做了這樣的事,你怎麼有臉跟我求婚?」
他臉色蒼白。
只是徒勞地跟我解釋,說他是被灌了酒,他清醒之后后悔不已,第一時間就把薛夢送出了國。
我咄咄逼人。
「那之后呢?你把她送出國一年之后,又把她接回來也是喝多了嗎?」
「對不起,秋秋,是我的錯……」
顧澤川神色痛苦,扶著我肩膀的手指緊縮,像是終于忍耐不住。
「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忘記過!」
他閉了閉眼,終于說了他的真心話。
「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受傷的樣子,你艱難做復健的樣子,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愧疚得想殺了自己。」
「每一次想起,我都恨時間為什麼不能倒流,我為什麼不死在賽車場上,他為什麼不直接撞死我,為什麼偏偏要傷害你……」
顧澤川艱難地跟我解釋。
「秋秋,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太痛苦了,找薛夢回來只是想報復她,再沒碰過她一次,我只是……」
我想起薛夢的話,緩緩開口。
「只是,她是唯一知道你秘密的人,還能陪你一起瘋、一起野,在她那里,你終于能夠放松地喘口氣?」
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斷腿的人是我,夢想破碎的人是我,結果你痛苦得需要出軌來釋放壓力?」
「顧澤川,你未免也太脆弱了吧。」
顧澤川對我的話置若罔聞,漆黑的眼眸盯著我,執拗地祈求。
「秋秋,我會把薛夢趕走,我們會舉辦更盛大的婚禮,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