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延本來不想去的。
但我卻讓他去了。
不知兩人說了什麼,顧長延回來后緊緊地抱住了我,他說裴明月說是我綁架的她,那把刀也是我自己捅的自己,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嫁入豪門。
「桑枝,你愛我嗎?」
說話間,他死死地盯著我,想要看出我的心虛。
我本可以說愛,像過去一樣騙他,甚至可以了無痕跡地轉移話題,他愛我,一定會順著我的話繼續說下去,但我看著面前男人澄亮的眼睛,我突然不想這麼做了。
「裴明月說的話是對的。」
「我的確是故意的。」
一切都是我的算計。
26
客廳內。
顧長延看著我,仿佛被冰霜凍住,半晌后,他動了,他端起桌上的溫水,指尖卻顫抖得厲害,水灑了出來,浸濕了他的西裝褲。
我抽出紙巾,為他擦掉水漬。
他垂眸看我,嗓音很輕,平靜到了冷漠的程度:「所以,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精心算計。」
「我們相遇,相知,相愛,直至此時此刻。」
「你從來沒有一分鐘愛過我。」
「是嗎?」
是的。
但我看著他破碎的,煞白如琉璃花瓶輕輕一碰就要破碎的模樣,冷硬的心突然顫了一下,那個字遲遲說不出口。
說白了。
顧長延沒有對不起我。
一直以來,他都對我很好。
在這段感情中,是我利用了他。
是我對不起他。
但我的沉默,對于顧長延來說,本身就是答案。
裴明月告訴顧長延真相時,他心中的焦躁不安迫切,此時此刻成了被火燒成灰燼的廢墟,顧長延張了張嘴,卻發現發出的聲音帶著沙啞。
他不愿示弱。
便轉過頭,再也不想看到眼前的,他心愛的女人。
但他想要一個答案:
「為什麼?」
我看著他,坦然道:「裴明月殺了我的哥哥,我要報仇。」
「而你,是她的靠山,亦是軟肋。」
所以,我對你下手。
情理之中。
這一刻,顧長延什麼都明白了,什麼需要化療的病人,那個病人從始至終都是當年那個所謂的醉漢。
桑枝,保護了他。
就是為了此時此刻給裴明月最后一擊。
而他,只是我復仇的階梯。
裴明月的罪責如今板上釘釘,沒人再能改變。
所以,我就不需要他了。
臨到最后,我甚至都不能假裝說愛他。
騙他最后一回。
但即使如此。
他依舊無法恨我。
因為他知道,我除了騙他,沒有做錯任何事。
但我除了騙他,沒有任何路可走。
最后,他沉默地起身,看我時,眼底是極致的痛苦和冷靜。
他說你走吧。
「再也,不要回來。」
「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
愛欲恨其生,愛欲恨其死。
我懂的。
所以,我答應了他。
27
臨走前,我去了一趟監獄。
見到了一直想要見我的裴明月。
她只不過入獄了一個月。
卻憔悴得不成人形。
往日嬌美的臉上滿是青紫,牙也掉了幾顆。
聽獄警說是說話得罪了人,被打的。
可收了我錢的獄霸卻笑得曖昧:「反正,有些事用不到牙。」
我小時候混跡紅燈區。
只一句話我便什麼都懂了。
在監獄里,女人受苦,漂亮的女人更受罪。
隔著玻璃,裴明月瞪著我,眼睛里滿是兇惡:「是你害的我!你是故意的!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
我輕輕笑了。
「是啊,我是故意的。」
「但,你把一切都告訴了顧長延,他信嗎?」
「他不信。」
「曾經你能因為吃醋一次次傷害我,當然也可以因為憤恨,綁架我殺了我。
」
「像你這種瘋子,沒人信你。」
我的冷漠逼瘋了她,可她大概是受夠了監獄的苦,竟然哭著求我救她。
「我會給你錢的,你ŤüṬû不是想要錢嗎,我會給你的,很多很多,求你放過我吧,好不好!」
她哭得稀里嘩啦,我冷眼旁觀她的示弱,半晌后,突然笑了,笑得不可抑制,笑得歇斯底里。
裴明月被我的癲狂驚住。
我猛地貼近了玻璃,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眼底滿是冰霜:
「但,我為什麼要救你這種垃圾。」
聞言,她自知我不會救她,徹底崩潰,尖銳著聲音沖我嘶喊:「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瘋了似的捶擊玻璃。
眼睛瞪得想要殺了我,卻帶著一絲疑惑。
她是真的不明白我會這麼費盡心機地設計她。
但下一秒,她就被獄警強硬地按在了凳子上,她再反抗,另一個獄警便宣布探監結束,拖拽著裴明月朝外走去。
她瘋狂地嘶喊著讓我告訴她為什麼。
可我卻什麼都沒說。
只是在她踏出門的前一刻,突然開了口:
「我就是要讓你一輩子都猜自己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了我,卻一輩子,直到死都想不明白。」
「你就在你心上人為你親自選的地獄里,好好掙扎吧。」
此后余生。
我都要你在一次次的猜疑,一次次的否認中,一次次的悔恨,一次次的掙扎中。
沉淪,掙扎。
痛苦。
最后,死去。
我轉身離開。
身后依稀還能聽到女人尖銳的嘶喊和哭聲。
但地獄里。
有哭聲。
本就稀松平常。
無人在意。
28
離開京市區后。
我更名換姓,去了無人知曉的小山村里,過著一日三餐平平淡淡,一眼望到頭的日子。
又是一年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