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卻答應得毫不猶豫:
「好。」
這酒比上次的還要烈。
我喝第一瓶,喉嚨和胃都疼得厲害。
我猛地咳嗽,可其他人卻哄堂大笑,我越狼狽,他們越開心。
裴明月期待著我能低頭求饒,求她放過我。
但一瓶,兩瓶,三瓶。
如果不是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知道的,以為我是在喝水。
本來還在看戲的人,有些慌了:
「明月,這酒特別烈,她不會出事吧?」
「是啊,可別出了人命。」
裴明月卻滿不在意:「出了事,我擔著,你怕什麼。」
「咳咳!」
第五瓶時,我剛喝一口,就猛地吐了出來。
可裴明月卻沒喊停。
「喝啊,怎麼不喝了,沒事,我幫你。」
說著,她讓沈嘉熙給我灌酒,可下一秒,沈嘉熙卻被一腳踹在了地上。
「夠了。」
眾人看去。
裴明月臉色一變:「長延?」
她想牽住顧長延的手,可顧長延卻只是瞥了她一眼,便拽著我的手,大步走向了門外。
洗手間里。
我用冰水洗臉,他在一旁冷漠地看著我狼狽的模樣,嗓音低沉:「桑枝,為了錢,你連命都不要了嗎?」
「我當然要。」
我低下頭,被酒浸濕的額發擋住了表情:「但我不敢……」
他皺眉:「不敢什麼?」
「不敢拒絕。」我抬頭看他,苦笑一聲,眼淚止不住地流,「我真可憐,桑枝真可憐!」
顧長延愣了一下。
洗手間一片寂靜。
只有水流嘩嘩卻遮不住的哽咽聲。
半晌后,顧長延才走到了我面前,看著我通紅的眼角,他嗓音很輕:「你真是傻子。」
他說,他最討厭傻子。
但——
我看著他。
真是如此嗎?
那你的目光為什麼遲遲無法挪開。
閃爍著心疼。
11
那天后,我因為胃潰瘍在醫院待了一周。
這一周里,顧長延來的次數不多,卻專門請了護工照顧我一日三餐。
裴明月來過一次。
但在門口,就被顧長延攔住了。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博取你的同情!」
「故意?」
顧長延冷了臉:「是她叫你去酒吧的嗎?還是她自己提出的喝酒,十萬一瓶,我告訴過你,她是個給錢什麼都做的傻子,明月,你們身份地位天壤之別,為了她跟我賭氣,失了氣度。」
裴明月無可辯駁,只能又氣又委屈地紅了眼眶,顧長延終究是對她心軟,無奈地將她抱在懷里:
「明月,她其實挺可憐的,你一直都很善良,都當是做善事,你乖乖的,別再為難她了好嗎?」
話說到這份上,裴明月只能答應。
「好。」
那次后,裴明月再沒來過。
顧長延無意說起那天的事,把裴明月的刁難說成小脾氣,我不在意地笑了笑:「不怪裴小姐,陪酒本來就是我的工作,裴小姐是給我面子,是我自己不勝酒力,身體不爭氣,還勞煩顧少為我破費。」
責任在我,不在你的心上人。
聞言,顧長延的眼神更溫柔,我又繼續說道:「還有上次,謝謝顧少送的藥,不然我的傷也不會好那麼快。」
是的。
在裴明月滿心欣喜地和顧長延在游艇約會時,顧長延卻背著她,托人給我送來了昂貴的外傷藥。
聽經理說藥是顧家醫藥研究所的秘方,買的人都能排隊。
可他卻輕而易舉地送給了我。
經理說他對我是有一份真心的。
但我卻知道——
藥,是他對我的一絲絲愧疚。
治病,也是。
但顧長延不說,我便什麼都不知道,只感謝他的用心。
那天,顧長延眼神深沉地盯著我片刻,我亦是坦然地回看他,問他怎麼了,他搖了搖頭,最后嘆了一口氣,語氣很輕:
「桑枝,你真傻。」
聞言,我無辜又疑惑地眨了眨眼。
傻嗎?
我裝的。
12
我媽活著的時候,曾告訴我:
「男人是天底下最奇怪的生物。」
他既能冷眼旁觀你受苦受難,卻又會在你受苦受難后,用一點小恩小惠,讓你忘記你是因他受苦受難。
你可以假意感謝他。
但如果真的上了當,就是蠢,活該萬劫不復。
就像顧長延對我一樣。
他一直以來都對我有一種所謂的特殊,好似對我有一份真心,但實際上,他對我,更多的是來自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憐憫,如今因為裴明月,他對我多了些愧疚。
而我要做的,是放大這一絲愧疚。
裴明月給了我機會。
她來酒吧時,經理聽說她們定了十幾瓶烈酒,打算整治我時,已經為我找好了托詞,但我卻主動去了。
只是去之前。
我讓他聽到了裴明月的到來。
他明明許諾我不會讓裴明月找我麻煩。
但裴明月卻還是來了。
他的承諾,成了空話。
顧長延的確喜歡裴明月,他會縱容她,會為她讓步,會滿世界宣告自己對她的喜歡,但決不允許她在別的女人面前挑戰自己的權威。
這是上位者的自大。
所以,他一定會來。
而我就要讓他看著在他面前純潔如白蓮的心上人,是如何對一個他認定的可憐人,施加傷害。
染黑的白蓮。
還是白蓮嗎?
誰知道呢。
裴明月說我是故意的。
當然。
我就是故意的。
我整容,費盡心機勾搭顧長延,教給他所謂的欲擒故縱,就是為了放大裴明月對我的惡意,一點點粉碎顧長延對她的完美濾鏡。
讓他知道,他視若珍寶的心上人是如何慢慢地變臟變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