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確的聲音越來越低，到后面，甚至需要我努力分辨才能聽見。

他指尖不安地摩挲：「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當時建議選擇你，后果會不會不一樣？」

我是去年在蘇檸割腕自殺后穿過來的。

那個時候剛醒，玫姐就沖進病房抱著我：「你傻不傻？還有別的機會呢！你就這麼想不開啊？那個角色是帶資進組的，不是你能力差啊！」

原來這件事跟沈確還有這麼一丟丟的聯系。

看我一直盯著他，他抿唇，撇過視線：「真的很……抱歉……」

我眨眨眼：「你是不是網上說的……道德束縛感太高了？你這樣活不累嗎？」

他一愣。

我摸摸手中的雪人：「你知不知道，大興安嶺深處，有一個種族叫傻狍子？」

「嗯，我知道。」

「我們傻狍子……咳，它們傻狍子一族呢，每天最喜歡的，就是在森林深處成群結隊地蹦蹦跳跳，很開心，很自由。」我托腮回憶，「它們才不會去想，自己啃了植被會不會讓別的動物餓死，也不會去想逃脫獵人的追捕后，會不會導致獵人繼續風餐露宿。」

我看向他：「它們在意的是，當下。」

沈確怔愣片刻：「蘇檸，你這個剖析視角，倒是新奇。不過好有道理。」

「當然啦。」我彎眸，「你信不信，我就是大興安嶺里面的一只傻狍子？」

「然后真正的蘇檸現在在大興安嶺里面歡快地蹦蹦跳跳？」

空氣安靜三秒。

我無奈撇嘴：「嗐，就知道很難讓人相信。」

沈確倏爾輕笑：「行，相信你。但是……」

「你說的傻狍子，學名是狍，別稱中國狍、狍鹿或者羊鹿。你為什麼要說自己傻？」

我茫然地眨眨眼：「傻狍子，不是人類取的愛稱嗎？」

「蘇檸，你……」沈確啞然失笑，「好吧，這就是愛稱。」

不遠處，季先大喊：「蘇檸！你居然接受沈老師的雪人！那我的雪人呢？！」

我低頭，看著篝火旁融化成一團的雪水。

「那個……它好像有點死了……」

12

夜里的帳篷很暖和。

卞盈、林芊兒和我擠在一個帳篷里，沈確和季先擠在一起，攝像大哥單獨一個帳篷。

我打了個哈欠，倒頭就睡。

「等等！蘇檸！」林芊兒拍拍我，「這里不讓睡覺！」

我眨眨眼：「？？？」

她狡黠笑笑：「知道為什麼不讓你在這兒睡覺嗎？」

「知道。」我點頭，「網上說這叫 call back。」

林芊兒：「好硬的梗，一點都不好笑。」

「哦……」

卞盈好心地指著我身旁的一攤水漬：「是因為兔子剛剛在那個地方尿了。」

我點頭：「嗯，這個我也知道，也是 call back。」

卞盈：「你別一天天刷那個破梗。」

我換個地方重新倒下：「哦。」

卞盈：「……」

均勻的呼吸聲從身側傳來，我睜開眼睛，罕見地睡不著。

以前我只會傻樂。

但現在，快樂好像有了實感。

想到這里，我不自覺地輕笑出聲。

身側的聲音窸窸窣窣。

卞盈竊竊私語：「林芊兒？你聽到蘇檸做夢笑的聲音了嗎？她會說夢話嗎？」

「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夢見嚼那個破筍了？」

「感覺也可能是金針菇……」

「說不定是我的被她吃完的草莓凍干呢？」

「嘖，她好能吃。」

「我也感覺……」

聲音逐漸低下去。

我翻個身，喃喃自語：「這個還是 call back。」

「……」

「……」

13

第三天一大早，我們一行人又早早起床。

從深喀湖原路返回到民宿，連續兩天長途跋涉的我們, 一回到民宿，倒頭就睡。

民宿老板搖搖頭：「年輕就是好, 倒頭就睡。」

直到第四天，出了太陽。

城邊線公路上的雪化得差不多了。

我們一行人開車返回 Z 市, 旅途就此結束。

剛結束錄制, 我就看到玫姐飛奔過來，一把抱住我, 聲音帶著哭腔。

「太好了, 太好了, 兩年了, 你終于讓人看見了。」

玫姐不管是對蘇檸還是對我都特別好。

只是……

我拍拍她的肩：「合約要到期了，我可以不續嗎？」

「好, 都聽你的。」她抹了把淚, 「如果你還想回來, 我隨時歡迎。如果你覺得公司不好, 我就自己辦工作室帶你。」

我嘿嘿一笑：「謝謝玫姐, 你真好。」

她摸摸我的腦袋：「現在看到你開心，比什麼都好。」

「嗯。我現在真的很開心！」

14

番外

有點意外。

我這個黑糊女星, 居然因為一個綜藝漲了百萬粉絲。

不過, 粉絲不能吃，擺爛！

「別擺啦！」季先的電話打過來, 「我直播間的網友都想見你呢，要不要做客一下我的直播間？」

「對了, 只要是我賣的所有東西，你都可以吃哦！」

「有你愛吃的脆筍和金針菇！」

我從床上爬起來：「地址發我。」

做客完季先的直播間，從他那兒掠奪了很多存糧, 我心滿意足地回家, 又打算擺爛。

林芊兒的電話緊接著過來：「蘇檸, 蘇檸，蘇檸, 我代言了你喜歡吃的凍干！什麼時候跟我見面呀？！除了草莓味的凍干, 還有芒果、獼猴桃哦！！」

「對了, 小兔兔也長大了一圈！你什麼時候來看看呀？」

我又從床上爬起來：「地址發我。」

又又薅了很多存糧回來, 我摸著圓滾滾的肚子, 感覺自己可以擺爛很久了。

卞盈的電話又撥過來。

我打了個嗝：「卞盈姐，我吃不動了……」

「什麼吃的？」卞盈疑惑出聲，「我是想跟你說，我創作了一首新歌，叫《傻狍子》, 我覺得特別適合你, 等你有空的時候來錄一下 MV 的女主唄，我的粉絲們都投票選你。

」

「放心，肯定給錢的！這歌我先發你聽聽啊！」

我躺在床上, 手機播放著音樂。

好聽, 有種回到大興安嶺撒歡奔跑的感覺。

閉眼休息, 手機再一次震動。

這回是沈確打來的：「知道大興安嶺的烏蘇浪子湖嗎？」

「聽說那有一個網紅狍子，叫蘇蘇，很親人。」

「每天到處蹦跶, 會鞠躬要食物，還會故意撞人惡作劇。」

「那邊邀請我做公益大使，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看看？」

我又又又從床上爬起來：「必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