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夢,你看到我了?」
應懷在看我的背影,等我回頭。
并且對我無意間的注意受寵若驚。
我太熟悉了。
因為我站在影子的位置等著某人回頭,足足四年。
經年過后,竟還有身份對調的時候。
我百感交集,扯了扯嘴角,沒有應話。
身旁,聞朝推了一杯熱茶給我。
不知道他看到應懷也在這里是什麼心情。
但他聲音一如既往溫潤:
「沒這麼快能回去,多喝點水。」
「聞醫生,我不吐不快,你的職業病真的很嚴重,你一定是個好醫生。」
聞朝疲憊的眉眼終于流露出一絲笑意:
「雖然不知道該不該在這種場合說這種話,但我也不吐不快。其實比起做醫生,我應該更擅長做男朋友。」
……
油嘴滑舌已出現人傳人現象。
23
事情的情況和預想的沒什麼差別。
拿刀追我的,正是應懷精神失常的粉絲。
為了蹭熱度,這些天網上風傳我和應懷大學時期的戀愛故事。
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為偶像應懷編造出了一個完美受害者的身份,心疼他的傷口,特地藏著剪刀趕到錄制現場,只為懲罰我。
聽到這里,已是啼笑皆非。
孽緣總會以各種方式花式證明自己的錯誤。
我們在警局待到第二天天亮。
已經是心力交瘁。
然而被通知可以離開的時候,我還是折返到應懷身邊。
天剛蒙蒙亮。
空氣里流動著潮濕的氣息。
梧桐樹下,他想伸手握住我的手臂,卻被我躲開。
「梨夢,你是不是很恨我?不要再報復我了,我知道錯了。」
神態語氣,卑微到骨子里。
我搖頭。
「早就已經不記得恨你了。
」
風吹,卷起滿地落葉。
我記起和應懷在一起時,我們在外界能有的最親密的約會,不過是我戴著口罩,全程保持著安全距離,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
男友越走越快的步伐,越來越遠的背影像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恐懼。
我也只好越走越快。
于是最喜歡踩干枯落葉的我。
再也沒有享受慢慢走過落葉堆,聽腳下咔嚓咔嚓的聲音。
可是如今不同了。
我不用再追趕任何人。
有大把時間慢慢踩下落葉堆。
感受熟悉的脆爽的腳感。
明明只是這麼一點小事啊。
我兀自笑出聲來,繼續我的話:
「應懷,和你在一起快樂的回憶實在算不上太多。我更喜歡現在的我自己。至于上戀綜更不是對你的報復。或許一開始存了想幸福給你看的心理,但我發現……其實幸福不需要觀眾。」
說這句話的時候。
不知什麼驅使我。
我下意識回頭。
聞朝站在我身后朝我招手,眉眼彎彎。
此刻沒有節目組。
沒有攝像頭。
更沒有彈幕。
只有我和聞朝。
我竟然覺得就夠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
應懷最后看了一眼聞朝,沙啞的聲音響起:
「我輸得比我想象中的早。
「祝你幸福。」
24
一夜未眠。
回去的車上。
我迷迷糊糊靠在聞朝肩膀上睡著。
睡夢里。
我竟然夢到了小時候外婆家的那片山野竹林。
我媽是個叛逆少女。
生下我之后,就一直把我扔在外婆家讀書,外出闖蕩。
沒爸沒媽的我愣是靠著沒心沒肺健康成長到高中。
夢里,我無端記起了一個被遺忘在歲月里的瘦弱男孩。
他大概是在初三剛開學那年轉來鎮上學校的。
我從小顏控。
他長得又黑又瘦又矮,幾乎沒給我留下任何印象。
只依稀記得,他學習成績好到讓班上老師瞠目結舌,我們都管他叫好學生。
只不過夢里,關于他的記憶倒多出來一些。
放學我去小賣部買冰棍的路上。
碰見學校里一群小混混聚在一塊,指著遠處走來的好學生,用老家話道:
「城里來的那個書呆子一臉清高,看著就有錢,要不找他要點錢去上網?」
幾個人一拍即合。
可憐好學生聽不懂方言。
還在低頭緩步朝著危險靠近。
其實我很少多管閑事。
但那天還是二話沒說就走上前把好學生攔截帶走了。
就這樣,我陰差陽錯成為好學生唯一的好朋友。
也沒什麼不同。
他依舊沉默寡言。
只是放學之后經常會給我輔導功課。
盡管除了學習上的事,他從不和我多聊別的。
但學累了,我還是喜歡漫天找話題閑聊:
「好學生,你跑來這做什麼?你爸媽是不是也不要你了?」
當時我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問題冒犯。
只是急于找同類。
他握著筆淡淡搖頭:「不是。
「你專心做題。」
語氣冷淡。
但看向我時,幾不可察地抿了抿嘴。
這種假裝不在乎的自卑敏感的小表情我太懂是怎麼回事了。
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于是又追問了幾句。
「你讀書成績這麼好,以后長大了想干什麼?」
「醫生。」
他回答得干脆。
我撇了撇嘴:
「最討厭的就是醫生和醫院了。每次陪外婆去體檢總是能變出來好多不知道的毛病,以后我絕對不去體檢,死掉就死掉好了。
」
反正等我需要體檢的時候,外婆怕是也不在了。
死不死掉也沒關系。
眼看著話題聊偏了, 我及時拉回來,開心地拍這個新朋友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