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擦了擦我臉上的血跡,溫和的勾起嘴角:
「好險,娘子差點受傷了。」
可我臉上怎麼會有血?
我抬起扣住他后背的手,一片粘稠的觸感。
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什麼也顧不上了,只想拉著他跑。
可他沒動。
我生氣極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怎麼什麼天下蒼生!先想想你自己吧!小命要緊!你這樣上去就是一個死。」
黑暗中我好似聽見了有人的慘叫聲。
心中的恐懼越甚。
王乾穩穩的把我放了下來,一道屏障短暫的攔住了青龍的長尾。
他的目光看向了慘叫聲傳來的地方,輕聲:
「可是娘子,我本就該了結這一切,如若不然,我這安穩的數十年,有愧于心。」
瑯琊王家素來受人尊敬,想來他自己也察覺得到,無論外人還是自家人,待他都無微不至。
因為他生來就是青龍的劫數,蒼生的救世主。
他若躲了,黎民百姓必會命喪無數,修仙界同樣不得安寧。
王乾這種蠢腦袋,對我這麼個不懷好意的都那麼好,更何況是對旁人?
他如何會走?
我看見他取出自己的金丹,放在我的手里,語氣溫和也堅定:
「那青龍聲東擊西,引開了爹娘,賭的就是我一人難以殺它,如今我進入它腹中,娘子只管將這金丹帶上,交給爹娘,吞而食之,必能感應到我的位置。」
「亦能將之一擊必殺。」
我顫抖:「可你死了,我怎麼辦?」
我痛恨自己的卑劣,我想帶他走,更不想自己死。
所以我告訴他:「王乾,你該恨我,我到這個時候都還想著自己。」
他沒怪我,眼中滿是心疼:
「世事從來只講因果,我所遇皆是良人,自然會報之以恩,可這世間從未善待過娘子,又怎能要求娘子心系天下?」
「娘子何錯之有?」
他朝著青龍而去,我抱著那顆金丹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咬牙回頭最后問他:
「那你呢?你為何就不能為自己著想?非要去尋死?」
我盼著他和我走。
狂風四起,吹得他衣擺搖曳,晦暗中修士眼中滿是悲憫:
「因為我修的,是蒼生道啊。」
19
我記不得怎麼離開那兒的,只知道王乾和青龍對上之后,周圍都漆黑一片,前路看不清半點光亮。
有意識的妖獸趁機作亂,就是這一路我便擊殺了不少,代價即是傷痕累累。
若是放在平時,我早就找一個不起眼之地躲好,靜等他人廝殺風波平息后再出來。
可這次,我到底沒躲。
那顆金丹就是催命符,誰都在找我,誰都想將我殺了取而代之。
因為那不僅僅是一顆金丹,還是王家這個天命之子一生道義修為,食之可謂極品靈丹。
這也就是王乾為何篤定將這顆金丹交給王家爹娘便能將青龍斬殺的原因。
如此誘惑在,論妖獸修士還有幾分理智在?
「找到了!她在這兒!」
「區區筑基也敢拿不屬于你的東西,還不快交出來!」
靈光閃爍,我倒吐一口血。
我眼中含淚,聲音嬌軟:
「我沒有。」
啪!
一記響亮的巴掌聲響徹四下。
我左臉腫起了好大一個印子。
「賤骨頭!別以為用點小伎倆就能騙過本尊!把金丹交出來!」
是了,我所謂的裝可憐根本騙不了這群大妖修士。
他們大可以死將我殺了奪之,耐不住我還有出嫁時蕭家家主和王家給的上品靈寶。
將之把金丹隱蔽起來,我要是死了,他們想找到也難。
這巴掌可真疼。
比以往那些人打的疼多了,光是那些人的巴掌,我就受不住哭著求饒,想想我那時還有點可笑不是?
我抹掉嘴角的血,低著頭窩囊極了,說出的話卻是:
「我沒有。」
「混賬!」
又是一巴掌,這次打在我的右臉。
「說不說!不說我敲碎你的手腳,叫你明白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要我說這種賤骨頭最不值當,扔塊肉就能跟哈巴狗似的跪在人前磕頭,想要她說話還不簡單,把她的筋脈都拔了,看她能撐到幾時。」
我是賤骨頭,我下賤,我沒骨氣,我對誰都賠笑臉,為了活下去我不擇手段。
誰都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我自己。
可我生來就該被踐踏的嗎?
這世間從未善待過我,憑什麼唾棄我自私自利?!
可就算是畜牲也有逆鱗,更何況我還不是畜牲。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他們把我從這頭踹到那頭,聽著我骨頭碎裂的聲音哈哈大笑,給我留了一個縫隙。
見我找到希望一般的往那出爬又把我踹回來。
看我疼得打滾,笑著罵我蠢貨。
我好疼,全身都疼。
可是——
「沒有。」
「我沒有金丹。」
20
他們終于煩了。
但其實我痛不欲生的經歷也短短半刻鐘都沒有。
有妖獸提起大刀,對準我的手腳:
「挑了她的手腳筋,我便不信她如此這也能忍。」
修士斷了手腳筋,這輩子算是完了。
我便再也不能修仙了。
我臉色瞬間煞白。
唇顫了顫,那句「金丹就在我腰間靈玉之中」的話,在刀懸掛我面前時,依舊沒說出口。
我想我完了,怎麼能因為他人舍棄自己的性命。
但那人是王乾。
這世間,第一個待我好卻不求我半點回報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