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成婚后第一次去百妖樓買醉。
雅間里好幾個小倌,又年輕又漂亮還嘴甜。
我杵在座上喝悶酒,周遭歌舞升平,絲竹聲不絕于耳,世人皆庸碌,我亦然。
阿綏與我共飲桃花釀,喝了個淋漓大醉。
直到月上柳梢頭,我倆才從樓里出來。
回到家中時,在屋外看見已經熄了燈,我摸黑小心翼翼進了門,輕輕掀開被子準備睡覺。
卻見著敖尋裸著上身,靠在床頭上坐得筆挺,直勾勾瞅著我,一言不發。
看得我喉中干澀,說話都有些磕巴:「你,你怎麼還沒睡?」
「等你。」
我有些磕巴:「哦,那,那睡吧。」
「你滿身桃花釀的酒氣。」
「我和阿綏喝了點酒。」
敖尋又說:「你身上還沾染了其他人的香氣。」
「那可能是阿綏的吧。」
我有些心虛,剛坐下,敖尋就將我一把按在床上,將我的手拉過頭頂鉗制住,對著我就是一通連咬帶啃。
「不對,這香分明是百妖樓才有。」
我沒有回應,用了蠻力,將他推開。
敖尋一怔,也停了動作,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眼眶漸漸發紅:「娘子,你是厭倦我了嗎?」
「娘子,你這幾天一直躲著我,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娘子,你不喜歡我了嗎?」
敖尋越說越委屈,眼眶越來越紅,聲里使勁憋著哭腔。
我僵住了動作,看向敖尋。
他好好一條龍愣是哭成了狗。
我越聽胸口越疼,撲進敖尋的懷里,一點點地吻掉淚水,吻上他發顫的眼睫,說道:「對不起。」
我把臉埋在他的懷里,說道:「我沒有不喜歡你。」
「娘子,我也喜歡你。」敖尋懷抱著我鎖緊了,仿佛懷抱著稀世珍寶,小心卻又用力的緊縛,像是害怕被人搶走。
15
我想明白了。
我倆都失憶了,但這十年的相依相伴卻不假。
更何況我倆還有七個蛋。
我揚臂一把勾緊了敖尋的脖頸,抬頭兇猛地啃上了他的唇。
既然他還未想起,那我又何必杞人憂天。
于是我打算及時行樂。
敖尋聽見我說,我喜歡他。
他眼睛一亮,立馬就不哭了,但是眼睛還是紅紅的。
他摟緊了我。
夜半,我倆興致正濃。
敖尋突然停住了,他問我:「娘子,你聽見了嗎?」
一連串的聲音響起:「咔嚓、嘎吱、噼里啪啦、啪——」
我倆齊刷刷轉頭。
只見一個圓滾滾的龍蛋從床邊的桌子上滾落,吧唧一下都掉到了地上,蛋殼瞬間四分五裂。
從蛋殼中爬出一條小小龍,身子是黑的,須發卻是白的,一整個黑白配。它打了個嗝,探著腦袋好奇地打量著我倆。
是龍大。
它破殼了!
我和敖尋頓住了,雙雙從床上猛地坐起。
敖尋首先回過神來,裹緊了我的衣服,正好衣冠,才把地上的圓鼓鼓的小龍撿起來捧到我的面前。
我伸出手指碰碰它的頭,小龍好奇地伸出小爪子,它的小爪子輕輕地勾住我的手指,仿佛知道我是它的母親。
敖尋也湊了過來,用指尖輕輕觸碰著小龍的身體,眼中滿是溫柔。
龍大是公的。
于是敖尋給他取了個名字,叫敖岬。
敖岬太小,還是小龍原始形態。
三日會飛,七日會說話。
不過半月,就能圍著我和敖尋一邊飛一邊叫娘親、爹爹。
家里會嘮叨的人一下子從一個變成了倆。
我也從此過上了男人、孩子、熱炕頭的日子。
我與敖尋又恢復了從前的你儂我儂。
家里多了條小龍,除了鬧騰些,和從前沒什麼兩樣。
為了能讓這樣的日子再久一些。
我偷偷回了逝水一趟,找老爹拿了幾瓶藥劑混入了敖尋的飲食中,想讓他一直保持失憶的狀態。
也不知是不是藥劑的緣故,敖尋他越來越粘人了。
有時,敖岬纏著我半日,敖尋就纏著我一整日,走哪兒身上都帶著一大一小兩條龍。
敖尋有時嫌敖岬礙事,經常背著我半夜偷偷把孩子扔進道觀里。
隔天,阿綏和狐貍仙頂著烏黑的眼圈跑來和我訴苦,小龍就盤在狐貍仙的腦袋上呼呼大睡。
氣得狐貍仙大罵敖尋不仗義!
小龍逐漸變成了大龍,龍之大,一院子裝不下。
我和敖尋經常半夜趁沒人的時候帶著小龍跑去池塘、河川或湖淵里玩上一會兒。
小日子就這樣晃晃悠悠地又過了一年多。
16
敖岬在長身體,胃口極大,一頓能吃好幾條大魚,一天至少得一筐魚才夠。
集市上的魚幾乎被我們家包攬買下。
夏日還好,勉勉強強足夠我們仨吃的。
可到了冬日,附近的漁民便鮮少能捕到魚了,還全是些小魚,就算被我們全都買下,也不夠我們一家龍塞牙縫的。
家中池子里的魚也漸漸空了。
沒辦法,我們只好自食其力,我有時去山中捕些小獸,有時跟著敖尋出門釣魚。
剛開始的時候,敖尋一天頂天了也只能釣到七八條。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每次出門都能釣到滿滿一籮筐的魚回來。
那日天寒地凍,我同敖尋帶著小龍出海釣魚。
大雪三日,霧凇沆碭……
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
雪中,敖尋拿著釣竿坐在船頭,剛甩魚鉤入水,釣竿立馬猛地一沉,魚被迅速拉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