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難吧?
裴深連最難纏的病人都能哄好。
我這麼容易哄,他怎麼可能不成功?
這樣想著,我推開書房的門,想勒令裴深對我說幾句甜言蜜語。
可是,原本聲稱要看文獻的裴深,卻在跟什麼人打電話。
那道清脆甜柔的女聲似乎是在啜泣著說:「裴醫生,我害怕。」
而裴深輕聲說:「……你別怕。」
「有我在呢。」
「別怕」。
「我在」。
我求而不得的幾個字,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聽見我的男朋友對別人說。
我驀然一抖,呼吸也急促起來。
我知道,自己不應該打斷裴深和旁人的聊天。
可是此刻,渾身的血液都沖到頭頂,我幾乎什麼都顧不得了。
沖過去奪過裴深的手機:「你在跟誰說別害怕?」
卻對上了一雙冷靜的眸子。
裴深后退一步,掛斷了電話。
我死死盯著他的表情,眼淚止不住地滾落下來:「她是誰?你為什麼在跟她說別害怕?」
裴深揉了揉眉心,似乎對我的逼問非常無奈。
他說:「時雨,你別鬧。」
「我下周要做一臺復雜的手術。我的搭檔是新人,第一次上手術臺,她緊張得整夜哭。」
「作為主刀醫生,提前安撫她的情緒,有什麼問題?」
「如果因為她緊張而對手術造成什麼影響,那我怎麼對得起病人的信任。」
3
裴深每說一句,我臉上就灼熱一分。
他要從死神手里搶人,責任重大。
襯托得質疑他移情別戀的我,像個無理取鬧的小丑。
可是,同樣都是懼怕,我為什麼得不到他的安慰。
我就比不上他的同事嗎?
我咬著嘴唇,委委屈屈地抱怨:
「她上手術臺害怕,我坐的飛機差點失事,我也害怕。
」
「你能安撫她,為什麼不安撫我?」
裴深沉沉嘆氣。
他起身將我摟入懷中,哄我說:
「好了,你別哭。我現在就安慰你,行不行?」
「等忙完這一陣,我再帶你出去散心。」
我很熟悉裴深。
這已經是他哄我的最高待遇。
因為這種話,在我們戀愛的四年里,我聽了挺多遍了。
「等我博士畢業就帶你去玩。」
「等我實習期過了就好好陪你。」
「等我忙完這次考核……」
但他永遠都有新的事情要忙。
每一次,我都對自己說,他有這份心就好。
可是,總是沒有踐行的承諾,真的有說出口的必要嗎?
更糟糕的是,我沒辦法指責一個從事著崇高職業的人,在生活上忽略他的伴侶。
最后我幾近倉皇地退出了房間。
大概是因為高度緊張之后的松懈,讓我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
我快速洗漱完畢,然后縮到床上。
入睡很快,但是夢境并不安穩。
我好像又回到了劇烈搖晃的飛機上。
驚醒的時候渾身大汗,口干舌燥。
已是凌晨。
旁邊的裴深依然在沉睡,我卻再也睡不著了。
拿起手機想玩點什麼分散注意力。
然后,就無意識打開了微信。
雖然在異地戀,但我和裴深每天都有一長串的聊天記錄。
不過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我在說話。
散步遇見一只小狗,公司食堂推出新菜品,刮彩票中了十塊錢……
我事無巨細地跟裴深分享。
哪怕收到個有趣的表情包,我也迫不及待地轉發給他。
可是白色的對話框永遠都是零星的幾個字。
「嗯,知道了。」
「好的。」
「在忙。」
「你決定就好。」
但也就是這樣的幾個字,我都會仔細斟酌,然后揣摩裴深回復我時的情緒。
我已經習慣裴深把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用在事業上。
所以,他延遲回復我的消息,或者干脆不回復,我從不計較。
因為我也可以把自己的生活搞得很充實。
在小事上我不期待他的回應。
可是女朋友生死攸關的時刻,他為什麼也是一臉的事不關己?
我很想把熟睡的裴深搖醒,質問他是不是不愛我了。
可是想到他提到的重要手術,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胡思亂想了好半天,終于又有了睡意。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裴深已經不在家了。
明明是周末,但他還要值班。
趁這個空當兒,我給爸媽和朋友們聊起了自己昨天的經歷。
跟爸媽我沒敢說實話,就說遇到了氣流,但是機長技術很好,有驚無險。
但是跟閨蜜,我則放心大膽的添油加醋,順便還夸獎一下自己臨危不懼,是多麼的帥氣。
大概是我講得太聲情并茂了,閨蜜突然蹦出一句話:
「媽呀,聽你這麼說真是要嚇死我。」
「我最近都不敢坐飛機了,寶寶,你也少坐飛機。」
我嘻嘻哈哈應了一聲「好」。
然后,突然就愣住了。
4
一年多以前,因為我的工作變動,我和裴深開始異地戀。
兩地相距一千五百公里。
不少人都叮囑過我,談遠距離的戀愛要更加勤奮一些。
裴深周末常加班,所以我一有空就會飛回來看他。
那麼,我的行程到底有多麼頻繁呢?
我掛斷電話,打開購買機票的 APP。
一條一條數過去,眉頭漸漸皺起。
至今為止,我們兩地相隔已經十五個月。
我來看裴深十四次。
他來看我三次。
還有一次是因為出差順路。
從我家出發到他家,我要換三種交通工具,花整整五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