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端著飯,找了位置坐下。
沈知行西裝革履,端著餐盤也像坐在高級酒店,帥得有點格格不入了。
我趕緊坐板正了些,攤手示意:「沈老師,請。」
「你干什麼?」
他一笑,也攤手:「何老師請。」
說著看了看我的飯,道:「看不出來,何老師竟然這麼愛吃肉。」
「這話說的,人是肉做的,不愛吃肉吃啥,我先干為敬。」
我夾起一塊雞排快樂地啃。
沈知行看看我,然后拿起一雙干凈筷子,把自己盤里的雞翅夾給了我。
「不可不可,這怎麼好意思!」
我才要讓他夾回去,面前突然啪地落下一個餐盤。
力度之大,飯都差點濺出來。
「何老師,沈老師,吃飯啊?」
程子昂淡定地看著我們,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他怎麼來了?
我腦子嗡的一下,有點不知所措。
怔愣間,他卻看著我的餐盤搖了搖頭:「何老師,這雞翅都煎糊了,別吃了。」
說著,筷子一伸,快準狠地夾走了沈知行給我的雞翅。
在我們反應過來之前,穩穩地送進了自己的嘴巴。
「程子昂!」
我才心疼了他一下,他怎麼又這麼欠揍?
我氣抖冷:「你干嗎?」
他抬頭看我,眨眨眼,恍然大悟似的:「唉呀你看,忘了何老師最愛吃肉了,沒事,我還你一個。」
說著,夾起自己碗里的雞腿給我:「給你。」
「我不要。」
我給他夾了回去。
「吃吧吃吧,補補身體,長得高。」
「你吃吧,補補腦子。」
我又給他夾了回去,煩人!
他像是得了什麼樂趣似的,跟我夾來夾去的。
沈知行在一旁數次欲言又止:
「你們兩位……」
「你們……」
幾番拉扯過后,他啪地按住了那塊雞腿。
「還是我吃吧。
」
4
我和沈知行的盤盤飯局就這麼被攪黃了。
但我畢竟為人師表,還是很克制的,不然早就一盤子敲死程子昂了。
飯后,沈知行便回辦公室去了。
我沒有課,蹬了個小車回家。
上了樓,才發現程子昂家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長發女人。
看背影就覺得美到爆炸。
聽見我的腳步聲后,她突然轉了過來。
看見那張臉的一瞬間,我心臟咯噔一下,一口氣哽在喉頭。
這是我這輩子最不愿意見到的人之一。
她看見我,訝異片刻,然后莞爾一笑:「何璐,好久不見呀。」
我掐了掐手心。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我再見到她,仍然會渾身發涼。
楚韻,程子昂大學樂隊的貝斯手。
那時候,她一頭粉色短發,又美又酷,是學校公認的校花。
每一次,當她和程子昂站在一起,我都會被人拿出來和她比較。
分手前一晚,我跑去程子昂的學校看他演出。
臺上金童玉女,光芒萬丈。
臺下的我,心臟幾乎被那些藏在歡呼聲里的小聲議論刺穿。
他們說,程子昂眼瞎吧?有楚韻這樣的美女在側,怎麼會跟那個開水瓶在一起?
他們說,程子昂和我一點也不般配,談不了多久的。
一根根細細的針,一點點扎破我的心防。
演出結束以后,楚韻發現了觀眾席上的我,然后靠著程子昂,不可一世地看著我笑。
仿佛在說,只要她愿意,隨時可以得到程子昂。
積壓了幾個月的委屈,在那天晚上爆發。
程子昂眉開眼笑地告訴我,有一家大公司準備簽他的時候。
我向他提了分手。
我看到了我們的差距,也并不認為我可以跨越這條鴻溝。
程子昂不能理解我在氣什麼。
那時候的我們都太年輕,不懂得好好說話,吵得很兇,最后互相拉黑了。
那以后,我再也沒有打聽過關于程子昂的事。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我還能見到楚韻。
是她長情,還是這些年,他們兩個一直在一起?
我不敢深想,面無表情地看著楚韻:「好久不見,你來干什麼?」
她不露痕跡地打量了我一番,才道:「我來看看子昂,他身體還沒恢復,我很擔心。」
還沒恢復?
我看他活蹦亂跳啊?
哦,說的是耳朵吧。
「那你看吧。」
我看了一眼程家緊閉的房門。
扭頭回家。
她突然叫住我:「喂,何璐!」
「啊?」
她扶了扶肩頭快要滑落的包,有些不自在地問我:「子昂他回來以后,有沒有找過你?」
在學校偶遇,這算嗎?我覺得不算。
「沒有。」
我砰地關上了房門。
我媽正在研究怎麼給家里的貓打針,這只貓養了十幾年了,最近得了腎衰。
「璐璐你回來了?快來幫我按住團團,她老是亂動。」
「來了。」我放下包,蹲下去幫她按貓。
猶豫了一會兒,試探地說道:「今天上班,遇到程子昂了。」
我媽拿針管的手停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是嗎?他現在怎麼樣了?」
「好像出了車禍,耳朵壞了,你有沒有聽說過什麼?」
「沒有。」
「你就沒有聽程阿姨說過?」
「沒。」
我媽穩準狠地將藥推進團團的身體,面無表情地收拾針管。
我嘆了口氣。
我媽跟程子昂媽媽原本是好朋友。
兩個人一起買的房,住在離彼此最近的地方,兩家互有鑰匙,關系比親姐妹還好。
但是七年前,我媽和程阿姨因為一些小事,突然鬧掰了,從那以后,兩個人形同陌路,再也沒了來往。
這麼多年了,還沒好呢。
所以連對方家里出了什麼事,都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