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掉的眼淚,都是因為程子昂。
「何璐,你你你,別哭啊!」
他看我哭得厲害,手忙腳亂地掏兜,想找找有沒有紙,卻忽然被人叫住。
「這位家長!」
冷峻而富有磁性的男聲,我止住哭嗝,循聲看去。
對方也是一米八幾的高個子,三十歲上下,戴著金絲眼鏡,周身儒雅清冷的氣息讓人莫名其妙有點心虛。
程子昂愣了愣:「你叫我?」
「不然呢?」
那人看了看滿臉淚痕的我,搖搖頭,對程子昂說道:「訓孩子也要有個度,你看她都哭成什麼樣了?」
啊這!
我愣住。
程子昂也愣住了。
然后,頂著對方強大的氣場,深吸了一口氣:「老師,是她在訓我。」
空氣突然安靜。
那人呆滯片刻,腦袋轉向我:「你是?」
我擦擦眼睛,端莊禮貌地抿唇笑笑:「我是新來的老師。」
我又指指程子昂:「他是我的學生。」
那人耳朵轟地紅了。
「對不起,誤會了。」
他笑笑,推推鏡框,掩飾尷尬,然后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沈知行。」
「我是何璐,你好。」
我點點頭,跟他握了握手。
程子昂看我們相握的手,眉頭一皺。
「咳,你接著訓,我上課去了,回頭再聊。」
沈知行看了看程子昂,對我笑笑,轉身離開了。
程子昂看著他的背影,不屑道:「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我已經冷靜了,懶得理他,抬腳就走。
「喂!何璐!」
他拉住我,問道:「你干嗎去?」
「跟你沒關系。」
我甩甩頭發,冷冷地道:「我說過了,你既然不愿意聽我的課,就去找個更好的老師,別耽誤我。」
「我哪有不愿意?」
我沒好氣道:「愿意聽課你上課還聽歌?」
他怔了怔:「聽歌?」
「是啊!你耳機都還沒摘呢!
「程子昂,我知道,你嘛,音樂才子,搞藝術的,不拘一格,我懂的。
「但是現在我是你的老師啊,再怎麼樣也不能不尊重老師吧?你既然報了班就好好學,不然就回去做你的大明星吧!」
他被我罵著,卻沒有了之前著急反駁的慌亂,反而越發平靜。
等我停下來,他才摘下耳機,攤在手心。
「何璐,別生氣。
「這不是耳機。」
他喉頭動了動,聲音有些澀:「這是助聽器。」
這回輪到我愣住了。
「這只耳朵,壞了。」
他指著右耳,咧嘴笑了一下,眼底的失落一閃而過。
3
我呆呆地看著他的右耳,腦袋有些空白:「怎麼壞的?」
「車禍。」
這一句,像一記重拳,打得我腦瓜嗡嗡的。
我張了張嘴,卻問不出口,這消息太突然,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這是什麼表情?你看,我現在不是活蹦亂跳的嘛。」
他把助聽器重新戴好,無所謂地笑笑。
我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
「除了耳朵,還有哪里?」
「還有哪里什麼?」
「還有哪里,受傷?」
我咬了咬唇。
不該問的,明明分手了,說了從那以后,他的一切都與我無關,我干嗎要問,干嗎要關心。
「你在關心我嗎?」
程子昂彎了彎腰,向我靠近了一些:「璐璐?」
「畢竟現在我是你的老師!」
我瞪他一眼,快步走向電梯:「不說算了,我要去開會了。」
他安靜了一下。
沒走幾步,背后傳來程子昂帶著笑意的聲音:「何老師,回見。」
不見不見!誰要見他!
我跑得飛快。
努力想把程子昂甩出腦海,然而開會的時候,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回憶不受控制地涌現。
「璐璐,好聽嗎?我只給你一個人聽了哦。
」
「璐璐,你沒發現,歌詞里有你的名字嗎?」
「璐璐,等著吧,將來大街小巷播放的,都是我的歌。」
那個意氣風發,說要拯救華語樂壇,聽著風聲就能寫出好聽旋律的程子昂,耳朵壞了。
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沒能出道,所以才會回來考研,是嗎?
心里怪難受的。
當年明明決定把他從心里剔除,當個陌生人的,如今看他這樣,竟然沒辦法不去關心。
我這是怎麼了。
會議結束,所有人都開始整理東西準備走。
我煩躁地嘆了口氣,一起身,放在桌邊的筆啪地掉落在地。
我急忙彎腰去撿,一只修長好看的手卻先我一步。
抬眼看,卻是沈知行。
有點帥。
啊不是,好巧。
「沈老師。」
「何老師,又見面了。」
沈知行笑笑,將筆拿起看了看,有些訝異似的說道:「鋼筆啊,現在很少有人用鋼筆了。」
「嗯,是啊,謝謝你。」
我小聲道謝,接過筆看了看,才發現筆尖摔壞了。
沈知行也注意到了,掃了一眼,道:「好像摔壞了,我送你一支吧。」
我連忙擺手:「那怎麼好意思?」
「沒什麼的,正好教師節收到了很多。」
該說不說,沈知行笑起來真的挺好看。
我點了點頭:「那就謝謝你啦。」
「不用。」
沈知行看了看時間,又道:「快十二點了,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沈知行請我吃飯……帥哥請我吃飯啊!
我猛點頭。
愣了愣。
不行,我得矜持點。
我拘謹地擺了擺手:「唉呀,這多不好意思。」
他忍不住笑笑:「別客氣,你想吃什麼?」
「盤盤飯。」我脫口而出。
今天上班第一天,聽說公司有食堂,便宜又好吃,我饞了一上午了。
沈知行納悶地看著我:「什麼是盤盤飯?」
「就是公司食堂那種呀,走吧沈老師。」
我提著包,先他一步出門,帶著他去了食堂。
我沒想到,沈知行竟是沒有吃過食堂飯的,連卡都沒有,最后還是我請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