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怎麼想起寫這麼個故事?」他問。
手指蜷縮了下,我打下三個字:「也是夢。」
他愣了下:「那我們能見面,應該感謝周公。」
兩人都笑了起來。
「你的嗓子,」他似是躊躇了下,「看過嗎?」
我點點頭。
父母在我啞后幾乎帶我走遍了國內所有的相關醫院,他們從來沒有放棄過我的治療。
后來,就像很多走投無路的人一樣,我那身為醫院主任醫師的媽媽,帶我去找了一位神醫。
那神醫說,我不能說話,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陸策問。
「他說,前世殺戮太多,這是報應。」我打字。
「胡說八道。」他搖頭。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聊喜好,聊生活,聊喜歡看的書和電影,聊他喜歡做的蛋糕。
其實我知道自己早就應該道謝離開,但這種能和他再次聊天的機會,我不知還能不能再有第三次。
人總是貪婪的動物。
很快,時針指到了 10 點,陸策電話突然響了。
他起身,對我說句抱歉,卻突然轉過身子,捂住手機對我輕聲道:
「這房子沒什麼優點,但晚上看城市夜景很不錯,你可以看看。」
說罷,他便打著電話去了廚房。
而我走到窗前,卻突然看到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
5
陸策笑著打電話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好啊,我不是一直在等你嗎?」
「這麼快,行。」
而樓下,申冉冉的粉色跑車堪堪停好,她穿著黑色的小皮裙,正打著電話進入單元門。
雨已經停了,可卻似乎有道雷一下子劈到了我的天靈蓋。
幾乎一瞬間,我拿起包,急匆匆地留了個字條,就跑到玄關,奪門而逃。
甚至在匆忙中,帶落了玄關柜上的一本書。
一本還未拆封的《手語入門》。
電梯的數字不斷往上蹦,我討厭申冉冉,此刻卻突然害怕見到她。
我怎麼就忘記了呢?
申冉冉經紀人今晚說的那些話。
所以,他們今晚要見面。
所以,他們是男女朋友。
走到地鐵口,我的腳步終于慢了下來。
我仰起頭,看天。
在過往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父母給了我極大的愛和包容,我上正常的學校,和普通人一起競爭。
「你沒有和別人不一樣。」這是他們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我自認陽光而明媚,不自怨自艾,不怨天尤人,從來沒有因為自己不能說話而落了下風。
直到今天,現在,此刻。
在陸策面前,面對申冉冉,強烈的自卑感如洪水般襲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陸策的正牌女友,但不論如何,在啞巴和正常人之間,沒人會選一個啞巴。
第一次,我好羨慕能說出話的人。
手機在此刻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是來自我的好友林林的電話。
「琲琲,快來醫院!」
6
趕到醫院時,我爸、我媽和林林都在。
「是真的嗎?真的醒了?」我用手語問。
林林一下子沖過來抱住我:「還是阿姨先發現的,琲琲,他真的醒了!真的醒了!」
我爸在一旁微笑:「你媽今晚值班,順便過來看了下阿誠,結果發現他居然睜著眼睛,趕緊就把科室醫生和林林都叫過來了。」
我跟著他們進去,果然,阿誠真的醒了。
林林抱著他們三歲的女兒,女兒軟糯糯地趴在床邊叫爸爸。
我和我媽都紅了眼眶,就連我爸,也轉過身偷偷抹眼淚。
阿誠和林林都是我從小玩大的朋友,阿誠后來當了警察,就在我爸的警隊。
三年前,他們的女兒剛出生,阿誠執行任務,為了保護一群學生,他被砸了頭,成了植物人。
當時醫生都說,醒來的機會,幾乎沒有了。
可是林林并沒有放棄,她每天都會帶著女兒過來,對著他說話,教女兒叫爸爸。
從醫院出來后已經 11 點半了,我陪林林去了她家,孩子睡著后,她拿了一瓶啤酒出來。
兩人坐在陽臺上,她紅著眼,倒了兩杯酒。
「你知道嗎?我從三年前阿誠出事起,就再也沒有喝過酒,」她看著遠處的天空:「我怕自己喝多了誤事,甚至不敢睡得太死,只怕誤了任何來自醫院的電話。半夜醒來,我總是很害怕,又難受,常常寶寶哭我也哭,可哭完又覺得,自己怎麼能哭呢?阿誠和寶寶,都只有我了。」
我給她比劃:「都過去了。」
「是啊。」她說著說著又哭了,「都過去了。」
她抹了抹眼角的淚,「你看我,光說自己,你怎麼樣?新劇是不是在排練了?」
我沉默了下,其實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與她說。
想了想,還是調出了手機里申冉冉的照片。
「女主,是她?」林林愣住。
但她馬上便喝了口啤酒,搖了搖頭。
「你放心,我不介意。以前的事情,我其實已經放下了,當年申冉冉利用背后資本給我潑臟水,讓我不得不退出娛樂圈,我確實恨過,但又能怎麼樣呢?」
她苦澀一笑,「螞蟻終究撼動不了大樹,又何必硬碰硬,生活又不是爽文,能保全自己已是很好了,如今阿誠能醒來,我心中只有對上蒼的感激,沒有什麼再不滿的了……」
「她現在炙手可熱,粉絲群體大,演什麼火什麼,琲琲,我倒是為你感到高興,有她來演,這戲應該能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