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地湊近想要聽一聽他說了什麼。
何故又低低地喊我蕓蕓。
我心里一陣酸澀,我想告訴他我在,可是我已經死了。
何故又說對不起。
我心想,笨蛋,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我手指虛虛地點在何故的鼻梁上。
我不想何故這麼難過,反正再有兩天我就要過忘川了。
我告訴何故,如果你真的要愛別人的話,我就大度地原諒你。
何故急促地搖頭,聲音晦澀:「我不該把你丟在那里。」
我腦袋一陣劇痛,癱倒在地上直不起身子。
混亂的畫面密密麻麻地在我腦海中閃過。
寂靜無人的盤山公路,持刀的逃犯,以及落荒而逃的何故的背影。
我使勁抱住自己的腦袋,像是有一把斧子正在我的腦袋上來回砍劈。
痛,真的太痛了。
喉嚨里發出嘶啞的哀嚎,我喘息著從地上爬起。
空洞的雙眼留下血淚。
我不是開車撞下護欄而死。
自駕游的路上,有一個逃犯盯上了我們。
何故在他持刀逼近前丟下我跑了。
我被侵犯以后,逃犯砸爛了我的臉,將我拖到車上系上安全帶,又連著車子一起將我推下了懸崖。
他搜羅走我的身份證和錢夾,哼著曲,滿面笑容地離開了盤山公路。
我被束縛在崖底,鬼差憐憫地問我:「你還有什麼遺愿嗎?」
我的遺愿是復仇。
我要侵犯我的逃犯去死。
我要丟下我獨自逃跑的何故去死。
沖天的怨氣以我為中心四散蔓延。
我的父母資助何故上學。
我體貼何故上班辛苦買下公司附近的公寓做婚房。
我每天憧憬著和何故的幸福生活。
結果遇到歹徒的第一時間何故就丟下我跑了。
太可笑了。
我松開捂住腦袋的雙手。
笑得直不起腰。
鮮紅的血淚不停從干枯的眼眶里流出。
我回頭最后凝視了床上的何故一眼,轉身往外飄去。
逃犯的身上沾染了我的血液,我循著氣味在一家小旅館里找到了他。
我坐到他的床邊,對著他的臉吹了一口氣。
逃犯驚恐地睜開了眼,我被石頭砸碎的臉在他面前緩緩浮現。
他的臉由蒼白到慘紫,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人驚恐到極致,是沒有辦法發出聲音的。
他像一條肉蟲一樣,慢慢向后挪動,我欣賞著他的恐懼。
他嘴唇一張一合,顫聲請求我放過他。
我破碎的腦袋流出紅白的血液,聲音干枯:「當時我不是也求你放過我嗎?」
男人神志不清,語無倫次地對著我磕頭,嘴里胡亂地說著對不起。
我微垂著眼,快意地看著男人卑微而驚恐的模樣。
等看夠了,我就操縱著他用手錘開旅館的玻璃窗戶。
一下一下。
玻璃的邊緣劃破了手掌,淋漓的鮮血很快在地面上積起一灘小水洼。
他的身體從窗戶一躍而下。
在疾馳的卡車碾壓過他的身體前我退出了他的身體。
看著他雙眼瞪大,幾乎要跳出眼眶。
手腳并用地想要挪開自己。
砰的一下被卡車碾碎。
我咯咯咯地欣賞著地上的一灘爛泥。
現在就只剩下何故了。
9
我哼著歌曲出現在何故的浴室。
何故正對著鏡子刮胡子。
我對著何故的耳朵輕輕地吹了口氣。
何故的手一抖,鋒利的刀片在下巴上劃出一道口子。
鮮血順著何故的下巴一直滴落到水池里。
在何故附身清洗下巴上的血痕時,我操縱著何故將口鼻埋入深深的池水里。
我坐在洗手臺上冷眼旁觀著何故因為窒息而發青的面色。
他的鼻孔溢出鮮血,將清澈的水波染紅。
俊眉修目的男人因窒息而表情猙獰起來。
我看著何故痛苦的表情,心里無限的痛快。
明明是他跟我求婚說會好好呵護我,明明是他提議以自駕游的形式度蜜月。
可是在歹徒持刀逼近的時候,這個承諾會呵護我的人卻丟下我跑了。
在我死后的第二天就取下了我們的婚紗照,答應和前女友重續前緣。
我將何故的腦袋死死按在水下,心里的痛苦卻仍然得不到宣泄。
何故的媽媽沖進浴室將何故的頭抬離水面。
我冷眼看著何故媽媽滿臉淚水的撥打求救電話。
正好。
我也不想何故死得這麼簡單。
10
何故從醫院回到了公寓。
何故媽媽不放心地留在公寓照顧他。
她做好營養餐端到桌子上,聲音暗啞:「醫生說你是喪失配偶,短時間內無法接受,所以產生了自殘傾向。」
我聽完抱著肚子大笑,笑出了血淚。
何故的媽媽卻認認真真看向沉默的何故,她輕輕握住他的手:「即便是陳蕓生去了,你余下的日子還長,也要為自己而活,媽媽不是逼你馬上就再找個人戀愛結婚,媽媽是怕你活著沒有支撐,哪天就隨她去了。」
何故沉默地吃完營養餐,轉身進了臥室。
我跟在何故身后,滿臉嘲諷地問他:「何故,你要隨我一起下地獄嗎?」
何故沒有回答,他聽不見我的聲音。
我操縱著何故拿起桌面上的瑞士軍刀,一刀一刀割開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