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瞳孔都在顫抖，我壓緊牙關，沖汪承英怒道：「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日記里，我哥，我哥說他喜歡我！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你明白了嗎？喜歡到開始相信心理醫生的鬼話了，你明白了嗎！」

汪承英呆了。

我松開了他的衣領。

直到我走時，他還站在原地，一語未發。

13

我的演技似乎比我想象的還要差。

我剛回到趙若鴟的家中，他就打眼掃了我一眼，然后放下手中的盤子，摟住我的腰，半抱著我，坐在沙發上。

我愣愣地回抱住他，想要勉強露出笑容，可還是笑不出來，只能將臉埋在他的胸膛，遮擋住所有神情。

趙若鴟輕嘆：「怎麼了？和別人生氣了？」

我說：「你好敏銳啊，不愧是趙醫生。」

趙若鴟哈哈大笑：「這和心理醫生沒有什麼關系。」他捋著我的頭發，淡淡說：「因為我喜歡你，喜歡一個人，那麼她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會記得清清楚楚，以至于……我知道你今天有些異狀。」

我僵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戳了，戳到了我的眼眶，疼得我忍不住流出了眼淚。

我睜大眼睛，用力把臉埋得更緊。

啊……

真悲哀啊。

汪承英那個時候的欲言又止，說他可不會記得他妹妹的每一件事情，原來是這個意思。

真悲哀啊。

我閉上眼睛，緊緊抱住趙若鴟。

我記得我哥說的每一句話，他做的每一件事。

——我竟然在他死后，才明白，我也喜歡著他。

……

警方的速度很快，在我提供完地址后，立刻去小別墅中勘探。

順利破解了私人電腦的密碼，查找到了所有保存的錄音記錄。

錄音中，趙若鴟像個處心積慮的玩家，步步為營，誘哄那些本就心理脆弱的病患放棄生的本能。

其中，包括了我哥。

我哥的錄音，播放次數高達數百次。

就如同一個人反復欣賞著自己最優秀的作品，趙若鴟很喜歡他，他喜歡親手毀掉一個優秀良善的人。

我的未婚夫被捕的那一天，他看到警察后，還沉著冷靜地回頭沖我說：「等我回來，我只是協助他們調查一點事情，很快就能出來。」

可是，當警察掏出在小別墅搜索到的證據后，趙若鴟的臉色變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恍若聽見了他腦中弦斷了的聲音。

死寂中。

他僵直著身子，背對著我，隔了幾秒后，緩緩扭過頭，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小別墅的存在，只有我和他知道。

我冷漠地望著他。

我以為趙若鴟會怒罵，會撲上來打我，可是他只是沖著我，問了一個問題——

「你有沒有愛過我？」

我笑了笑：「誰會愛你這種垃圾。」

14

趙若鴟的案子審理很快。

汪承英總是給我透露一些審案進度。

趙若鴟的口才極佳，辯解那些誘哄病患自殺的話術并不能算謀害他人的證據。

「他們想死，難道我還能制止得了嗎？他們之所以來看醫生，本就是因為他們心理不健康，心理不健康的人，死了也是正常的。」

不過后來，警方在小別墅的水塘中，找到了我哥的血跡和切割尸體用的工具。

證據確鑿。

趙若鴟沒法抵賴。

汪承英和我說，他當時問了趙若鴟一個問題，為什麼偏偏要對我哥那麼殘忍。

趙若馳的理由很簡單。

因為那天正好很無聊。

這個原因和先前警方的所有心理側寫都截然不同。

不是因為深仇大恨。

也不是因為嫉妒。

更不是因為發生了什麼口角糾紛。

單純是因為無聊。

因為無聊，所以他在誘哄我哥自殺后，將他切成了大塊，玩完之后，又凍了起來，裝進黑色塑料袋中，扔進了垃圾箱。

他向來是個倨傲而冷酷的人，他視旁人于無物。既然他可以輕輕松松地毀掉別人，那他就別想逃脫掉被人當作死敵的命運。

這個案子比想象中結束的要快。

但也比想象中要慢。

汪承英告訴我，審理期間，聽說趙若鴟的父親正在為他的這個事情奔波打理。

我抽了我人生中最后一根煙，然后輕聲求了汪承英一件事情：「承英哥，讓我和趙若鴟見一面吧。」

15

趙若鴟和我隔著透明玻璃，沉默相望。

他進入看守所的這些天，似乎過得還不錯，起碼臉上還算干凈。

只不過，他雙眼泛紅，就像是被烤干的蠟一樣，每分每秒都在被煎熬。

趙若鴟發著抖看我，可憐得像是一條野狗。

你看，人是不應該輕易愛上別人的，一旦愛上了，就交給了對方傷害自己的權利。

我撐著頭，平靜地看著他。

「趙若鴟。」我呼喚他，用最輕淺的聲音，認認真真趴在玻璃擋板前，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說：「我想要你死。」

「你這種人，就應該痛痛快快，干脆利落地死掉吧。」

「你為什麼還活著呢？」

趙若鴟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他猛地撲在玻璃擋板前：「許燃犀！許燃犀！你竟然騙我。」

我眨了眨眼：「趙若鴟，你要是再不去死，我就去你媽的墓地，把你媽的骨灰都揚了，到時候，你要知道，就是因為你，讓你媽死后不得安生。

」

獄警察覺到了不對之處，冷靜地摁住差點暴起的趙若鴟。

我緊緊看著那張臉，終于忍不住內心的憤怒，撲到擋板前方，恨不得親手將他掐死。

「你別以為你靠你父親周旋，就能躲過這一劫了，趙若鴟！你要麼去給我死，要麼就看著你媽的尸骨被狗吃！」

我尖聲大叫，忍耐許久的情緒終于歇斯底里地爆發出來。

我們兩個像是瘋子一樣怒吼著，直到趙若鴟的眼眶盈滿淚水，直到獄警從后面拉住了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捂住額頭，平靜了一會，大步離去。

16

趙若鴟死于監獄。

用磨尖的牙刷柄插穿了自己的喉嚨。

汪承英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在便利店吃泡面。

他似是有感懷，又像是松了一口氣，陪我坐在便利店的座椅上。

汪承英給我遞了一只煙，我笑了笑：「戒了。」

他便也不抽了。

我們坐到了清晨。

云翳初散，旭日燦爛。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他說著，有點擔憂地睨了我一眼。

我仰頭看著天空：「嗯，以后好好過。」

汪承英終于笑開，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一切都結束了。

-全文完-

作者署名：胖胖小鐵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