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汪承英走后,我才接通了趙若鴟的電話。
電話那頭,他聲調揚得很高,帶著一種刺耳的嘲笑。
「剛從我的床上爬下來,就著急忙慌地去找別的男人了?許燃犀,你可真不挑。」
我低頭,揉了揉眉,一邊往對面走,一邊溫聲道:「外面太冷了,我剛才打算在便利店待一會,只是碰到了一個熟人。」
還有幾步就靠近趙若鴟的時候,他忽然眉頭緊皺。
「他身上的煙味染到你衣服上了,臭死了。」
我笑了笑。
剛想慶幸他還沒聞到我嘴巴里的煙味時,趙若鴟卻猛然逼近,攏著我的后脖頸,咬住我的嘴唇。
他一觸即分。
「你抽煙?」
這件事顯然超出了趙若鴟的預料,在他的眼中,我恐怕是一個無聊溫和的老實人。
我思索了一下,敷衍道:「最近有點累。」
趙若鴟擰眉。
我知道,他是又在思考玩弄我的法子。
只不過,這幾日,我心情極差,實在提不起精神陪他演戲。
我嘆了口氣,難得打斷了趙若鴟。
「若鴟,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最近幾天我就不過來了,有點事要處理。」
「你能有什麼事?」
我想了想,淡淡道:「私事。」
5
趙若鴟忠心耿耿的舔狗不見了。
就連他身邊的狐朋狗友都開始關心問詢起來。
也不知道是被第幾個朋友問煩了,趙若鴟竟然頭一回主動關心了我的近況。
說是關心,實則更像是質問。
跟隨他的這些天內,我深刻地知道,趙若鴟有極強的摧毀欲和控制欲,他并不是真的喜歡上了我,只不過是被我罕見的冷淡態度所惹惱,便要千方百計試探出我的目的來。
等我好不容易對付完這通惱人的電話后,我敲了敲煙盒,倒出最后一根煙。
汪承英拍拍我的肩膀:「別在你哥面前抽了,他若是見著了又得心疼你。」
我面無表情地望著前頭的墓碑,團坐在地上,像是塊黑黢黢,沒人性的石頭。
我輕聲說:「就要讓他生氣,他生氣才好呢,生氣就能來看我了。」
汪承英嘆了口氣,陪我坐下。
我哥死了,死透了。
失蹤十四天后,尸體被人分別丟進了五個垃圾箱里。
他生前是個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總抱怨我們住的老樓,床板太短。
結果死掉的時候,被人切成了十幾塊,凍在冰里,裹進黑塑料袋子中,嚇壞了三個環衛工人。
他生前是個尷尬的英雄。
為了救在水庫里溺水的孩子們,毫不猶豫地跳進水中。
結果只救出來了一個。
有好事者拍下全過程,發在網上。
一開始大家都稱贊他。
后來,他們開始懷疑他。
——明明另外一個孩子也離得那麼近,近到一伸胳膊就可以碰到。
我哥為什麼沒有順手把他也救了呢?
難道真的沒有看到嗎?
怎麼可能呢?
明明兩個孩子離得那麼近,怎麼可能沒看到另一個尖叫求救的孩子呢?
有人散布謠言,說我哥和那溺水孩子的家庭有世仇。
再后來,就連孩子家長都找上門來,半軟不硬地質問我哥。
——怎麼就能沒看到呢?
我哥一直沉默,沉默到我沒忍住,跳起身來,要沖那對夫妻開罵。
我哥攔住了我,他笑了笑:「沒事,大家都不容易。」
對,大家都不容易。
但別人的狀況管我什麼事,我管它水庫里死了幾個孩子,我只想要我哥回來。
好端端的活著回來。
6
我知道我臉色一定很難看。
我揉了把臉,試圖將戾氣壓下去。
可還是被當警察的汪承英看了出來。
他嘆了口氣,還是把自己的煙盒遞給了我,我抽出一根,點上,吸煙過肺。
「老許的事,我們局里一直在調查,你放心,我向你保證,一定會抓住證據,給他判刑的。」
我夾著煙,木著臉看火星子明明滅滅。
「太慢了。承英哥,我相信你們一定能捉住他,但是太慢了,等到找出罪證,關押,判刑,整個流程萬一拖延了……我想趕在我哥去世一年整之前,讓兇手給我哥抵命,讓他下地獄。」
汪承英又嘆氣。
他遇上我,總是無可奈何:「這就是你身探虎穴的原因?你不會是想自己找證據吧。」
我默不作聲地抽煙。
汪承英難得生我的氣,用力往我后背重重一拍。
「你不要命了,萬一趙若鴟真的是兇手,你……」
「他就是兇手。」我打斷了他,篤定道。
汪承英搖頭:「你所說的那些都是推斷,老實說,燃犀,你沒有真憑實據。」
我吐了口煙霧。
汪承英誠懇道:「你說,你記得你哥的囈語,你哥說他得撐住,實在不行就去看心理醫生。但是我們詢問過叔叔和阿姨,他們壓根不記得你哥說過這句話,足可見只是無足輕重的話。」
汪承英揉了揉眉心:「當然了,做警察的,有任何蛛絲馬跡都要往下追查。我們之前去了趙若鴟的心理診所,沒有查到你哥的就診記錄。」
他嘆氣:「我知道,這說明不了什麼。雖然我沒干多久,但也明白有些兇手就是這麼狡猾,盡管趙若鴟有不在場證明,家中也沒有任何用來切割尸體的工具,更沒有什麼血跡,我們還是會對他抱有懷疑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