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無奈,想上告無門。
我茫然地看向爹娘:「不是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嗎?為何仙人做錯了事情,卻得不到任何報應?」
我記得娘冷笑了一聲,輕撫著我的頭:「天道輪回報應不爽,那都是說給弱者的。哪來那麼多報應?要等老天報仇,便是癡人說夢。若真想報仇,還是得靠自己。」
本以為仙人帶來的災難到此為止,可沒想到,京城外突然涌現了一座神廟,廟中貢著一位美妙絕倫的仙子。
爹娘痛恨神鬼之說,下令拆除神廟,并親自到場監工。
可沒想到剛動了一塊磚瓦,便天動異象。
仙子自神壇上走下,她圣潔,美艷,身上不沾一塵。
她說她是這人間至高至美至純至善的仙子,只要有人信奉她,就能夠得到美貌。
她率先看娘:「你雖然美貌,但身上還有凡塵的氣息,若是能夠追隨于我,我可以讓你摒棄凡俗之氣,成為上仙。」
我娘當即翻了個白眼:「那可不成。當神仙就得戒五谷,不能放屁了,晚上我怎麼崩夫君?」
仙子大怒,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一氣之下毀了神廟,轉身回到她的仙界。
12
「玖清仙君覺得,這個仙子耳熟嗎?」
我含笑看向師尊。
他向來毫無波瀾的眼神,終于有了悸動。
「她不是那樣的人,是你們先入為主,排斥仙人,若非你們觸怒了她,她又何至于棄你們而去。」
他字字句句都在替仙子開脫。
只字不提自己做了什麼。
我很失望:「看來師尊真是老了,連當初自己做了什麼都忘了,要不要我替你回憶回憶?
「地龍翻身,九州大旱,二十年民不聊生,蒼生問神鬼,未曾見來人。
」
我微微閉上眼睛。
那二十年簡直是人間煉獄。
地龍翻身,隨之帶來的便是永無止境的瘟疫。
接著九州大旱,顆粒無收。
原本不信鬼神之說的百姓,在廟中磕爛了頭,也未曾見過一滴雨水。
即便是宮里,也沒有多余的糧食。
爹娘想盡了辦法,甚至想到人工降雨。
可最終,爹娘只是一臉遺憾地看我。
爹說,整個國家都沒有雨,人工降雨,是無稽之談。
娘抱著我絮絮叨叨,她說這個世界與她的世界不一樣。
在人生最后的盡頭,娘告訴我,即便是整個國家的人全死光了,我也不會死。
我是天選之人,從頭到腳,細致到頭發絲,都是為了仙人準備的。
從爹娘的嘴里,我終于知道了我的角色。
我是一本虐文小說的女主,小時候因為父母觸怒了仙人,從無憂無慮的公主變成在路邊乞討的小可憐。
被上仙接去修仙后,成為整個仙門的團寵。
可實際上,每個人心里都裝著一個白月光,我只是一個盛著他們白月光的容器。
他們只對我有一點點好,一點點善意,我便以為他們是真的寵我愛我,憐我惜我。
后來師尊和師兄三人,將我瓜分。
我的身軀成了師尊復活仙人的工具。
我的眼睛被大師兄拿去,給無塵仙子獻媚。
我的靈根被挖出來,送給二師兄的凡人妻子。
既然是女主,我的魂魄是可以完整地看完我的結局。
在我死后,無論是師尊大師兄還是二師兄都后悔了,他們突然察覺到他們愛的并不是白月光,而是那個活潑好動,一臉天真善良的小師妹。
三人各自摒棄了他們的道侶,在山洞中修煉。
這個世界,八百年沒有人修煉成真仙。
而他們三人憑借對我的思念,打破了結界,成為八百年來修煉成仙第一人。
原來仙上還有仙。
娘說罪有應得,是弱者的慰藉,他們殘忍地將我殺害,得到的結果卻是孤獨修仙,永遠都得不到愛。
這算哪門子的懲罰?
13
我睜開眼,將二十年的煉獄從我眼前抹散。
師尊古井般毫無波瀾的臉上,在聽到我是誰后,終于有些詫異。
他說:「是那些凡人觸怒了凌華,若是他們好好奉獻祭祀品……」
我打斷了他的話:「奉獻了祭品又如何?她從來沒有恩惠過大地,空憑一張嘴,就來我們地界討口子,憑什麼?
「討不到飯吃就知道回去找道侶,嚶嚶嚶,仙子的道侶一怒之下,呼風喚雨,攪動疆土。玖清仙君可真厲害,說什麼大懲小戒,結果因為道侶鬧脾氣,轉頭就忘了,還有一個九州,在你的懲罰中。」
師尊就像不怕開水燙的死豬,此刻閉上了眼睛,嘴角有輕蔑的笑容。
都死到臨頭了,他還保持著那一副仙人高高在上的模樣。
裝給誰看呢?
「凡人如螻蟻,弱肉強食,他們罪有應得。我想起來了,你爹娘之前不信鬼神,可最后不還在祭臺上乞首,求我放過他們嗎?」
我走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師尊:「你知道凌華仙子是怎麼死的嗎?
「我爹娘在祭臺上放血,不是給你看,從來都不是渴求你這個仙人憐憫的。」
爹娘不屬于這個世界,他們慷慨赴死,為的不是仙人垂憐,而是給我最后的遺產。
他們用自己的身軀,練成了斬魂刃,為的就是讓我不再重蹈虐我女主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