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麼樣也應該哭一下吧,意思意思也行。
畢竟我倆也是睡了三年的交情。
許久,他用食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說:「不知道你是不是死得其所。」
空曠的房間里沒有人回答他。
他冷靜地跟警察交代了我的生平。
「她喜歡粉色。」
「她的職業是記者。」
「她的虎口有一顆小痣。」
「我是她男朋友,不是丈夫,我們并沒有建立合法的同居關系。」
說來好笑。
林晏時一開始就告誡過我:「不要在我身上找任何的安全感,我沒有那東西,也不要試圖用愛感化我,我永遠不可能結婚,所以如果你有那方面的想法趁早跟我斷了。」
所有的人都以為我們不能長久。
但他卻成了最了解我的人。
他的眸子空洞,薄唇陳述著我生前的愛好和習慣。
我心想,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最喜歡什麼姿勢。
還有一點,我不得不吐槽——
林晏時,你裝都不裝一下嗎?你這麼冷靜,警察不會懷疑你跟這次的兇殺案有關嗎?
可我的顧慮在活人的世界里簡直多余。
說到最后,林晏時的姿勢由靠著椅背到微微向前傾。
手指交疊。
「我想看一下事發時候的監控。」
林晏時看完就走了。
再也沒去過警局。
也沒有來見我。
山不見我,我自去見山。
我看到他辭職。
自然也不是為了我。
而是他要創辦一個公司。
做投行當然掙錢,但是林晏時更想做一個老板。
公司創立初期,總是比較困難的。
所以他連我的葬禮都沒有出席,我十分理解。
殯儀館的人時不時跟他確認一些費用,他每次都說:「用最貴的就行。
」
他大概不知道,他最迷人的時候就是這麼壕無人性的時候。
4
「但是這三年,都沒人給我掃墓。」
我有些委屈。
林晏時不吃這套。
「我雇了人去給你掃墓的。」
還給了很多錢。
我嗤笑:「你把那工資燒給我,我一陣陰風就能給它全掃干凈。」
他勾唇:「一會兒給你多燒點。」
「真不去?」我惡狠狠地伸出三根手指,「三年了!你都不想知道我的長相有沒有什麼變化?」
他聽著好笑:「你能有什麼變化?」
「變老了?」
他否認:「不會,你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二十五歲。」
這話說出口,我倆皆是一愣。
其實也沒說錯。
我三年前就死了。
死后的第二天就是我的生日。
可惜,我永遠沒有二十六歲了。
氣氛凝滯下來。
林晏時問我:「死后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不太好。」
「怎麼個事兒?」
我惆悵地搖頭:「那天有個男鬼跟我搭訕,我寂寞太久了,差點答應,結果他喝了孟婆湯轉頭就不認識我了。」
我比了個中指:「你們男人都這麼健忘嗎?」
他答非所問:「所以你背著我找男人?」
我不遑多讓:「你不也背著我找女人嗎?」
半斤八兩。
林晏時笑著搖頭:「我可都帶回家給你看了。」
我不屑。
不過好奇:「你禁欲三年,真沒什麼想法?」
他擺爛地嗯了一聲:「看片兒都沒想法了。」
我邪笑著挑開我第二顆扣子,對他挑眉:「看這個呢?」
他瞥了眼我那一畝三分地。
「這什麼?鬼片兒?」
……
你是會定義鬼片兒的。
我氣得要走。
林晏時下意識想來拉住我,可是手卻從我的身體穿過。
他有一瞬的失神。
很快恢復過來。
「我去還不行嗎?」
「嗯?」
「去給你掃墓,給你帶點炸雞?」
我立馬變成星星眼:「還想哈啤酒~」
他笑了一聲:「行。」
叮咚一聲。
林晏時的手機推送了一條社會新聞。
《三年前惡意傷人事件,妙齡女性橫尸街頭,一參與者出獄》。
還配著一張穿著橘紅色囚服,剃著平頭的男性照片。
他長得很清秀。
可含著煙,猩紅的火光在他唇邊,呼出一道灰色的煙霧的模樣,卻在我心里揮之不去。
我攥緊手心,不想在林晏時眼前失態。
我瀟灑揮手:「先走啦。」
「去哪兒?」
「別這麼黏人,兄弟,姐不是閑鬼。」
別把死鬼不當鬼看。
我也是需要睡覺和工作的。
5
林晏時不知道。
我每天守在他身邊,也是要耗費很多精力的。
每次在他身邊待一段時間我就要回墳墓休息。
畢竟我的骨灰還在那里。
每天看著老大爺來掃墓,還跟我講他跟食堂大媽的夕陽戀,這堪稱酷刑。
這些事情都沒告訴過林晏時。
他不太想來看我。
老大爺是唯一一個跟我說話的活人。
還是別讓林晏時剝奪這個權利吧。
不然我將會無聊死的。
月光下我和姐妹一起分享祭品。
她叫陳依然,癌癥死的,是我前輩,也是鄰居。
「蘇栗,你還不投胎呢?」
我咬了一口蛋糕,自顧自地搖頭:「不投。」
「為什麼?」
「你不也沒投嗎?」
她笑了:「姐是為了看那個渣男跟他白月光怎麼糾纏的。」
笑死了。
陳依然死之后,那個渣男幡然醒悟,發現最愛的是她,整個人都是瘋魔的狀態。
陳依然遲遲不走,就是為了看戲。
那個渣男有一點好,就是也給陳依然燒奢侈品下來。
「那你呢?因為什麼?你不會是想看那些打死你的人會是什麼下場吧?」
什麼下場?
有權有勢,出了事也能讓別人頂包。
不用受一點牢獄之災。
壞人總是活得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