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涂驚得打了個冷戰。
大姐二姐的占有欲驚人,只能容得下姓李的共享老公,連媽都是偷摸兒收錢,才讓王嬸兒鉆進后院一回。
如果讓她們,尤其是二姐,知道了陸涂同別的女人茍且,定會將他扒了皮。
「不過這人情不大,討些傷藥還行,想要擺渡人替你送信,你得給錢。」
陸涂渾身赤條條的,顯然沒錢。
我背對著他,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悶痛的哼聲,陸涂遞過來什麼,我定睛一看,是一顆金牙。
難為他藏了這麼久。
「三妹,求你,替我給擺渡人。」
我接過金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一個大學生,怎麼會鑲金牙?」
陸涂疼得抽搐,齜牙咧嘴的。
「從前做過一樁大買賣,老板給的……」
他啐出一口血沫,神色沉郁:「三妹,我有錢,就是沒想到在陰溝里翻了船……」
畫餅聽多了,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報酬有了,還缺個喊擺渡人來的理由。」
我和陸涂說好,明日天亮了,他就用鐵鏈割臉,臉上的傷最嚇人了,媽寧可打折他的腿都要留著完好的臉。
那麼陸涂的臉要是傷了,就有機會喊擺渡人來。
再讓擺渡人將陸涂朋友的電話帶走,去縣城打電話來贖他。
陸涂的臉色很不好,臉是他能茍活下來的資本,也是他唯一的籌碼,可除此之外,沒有什麼理由能喊來擺渡人,他只能答應。
商量好一切,已經到后半夜了,我迷迷糊糊地靠著墻入睡。
——忽覺頸間一涼!
6
一雙粗糲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掙扎著去掰,被男人強勁的大腿壓住胳膊——
陸涂湊在我的耳邊,神色癲狂。
「三妹,你替我去毀容吧,反正你也沒頭發……」
我漲著臉拼命蹬腿,伸腳使勁兒往他下面踹,陸涂悶哼一聲,眼睛更紅了。
他從鞋底摸出了那把梳子,寒光直對著我:
「你犯下這麼大的事兒,你媽都沒把你怎麼樣,她肯定舍不得你毀容……只要你受傷,擺渡人一樣會來的!「
我一口咬住了陸涂的手腕,任憑他怎麼暴起都沒松口。
他……休想……
我腿上瘋狂地掙扎,迫使陸涂不得不費力壓制,我的右手在墻角摸索——
一把匕首悄無聲息地逼上了陸涂的后側頸——
手起刀落,我一發狠,從陸涂的手腕咬下了一塊肉!
血光濺到我臉上,陸涂慘叫一聲,抖著手去摸自己的臉,他左臉一道血道子,從太陽穴割到了唇角。
「陸涂!」我厲喝,「我知道擺渡人最大的秘密!沒有我他不會幫你!」
窗外響起了清晨的第一聲雞鳴,陸涂捂著臉,眼中的紅褪了大半,攥著梳子的手慢慢放了下去。
他沒能制服我,臉毀了,我再度成為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陸涂不會做得不償失的事。
擺渡人來了。
他面容盡毀,臉上是縱橫的傷疤和肉條,穿著一件寬大的衣袍,袍角沾著水藻。
在村口的恒河上擺渡,每隔一個月去外面換些村里人用的東西回來,就是擺渡人日復一日的生計。
他打開陳舊的藥箱,聲音沙啞,低垂的眼睛里淬著寒光:
「你們都出去。」
二姐想發作,被大姐扯著袖子拉了出去,我和媽也去院子里等著。
見著向來兇惡的媽都對擺渡人恭恭敬敬,陸涂的面色晦暗難辨。
擺渡人是買回來的,但他是村長家的贅婿,能不招惹還是不招惹。
后院兒里,二姐叉著腰指著我的鼻子罵:
「三妹,你失心瘋了??前些日子要放他走,昨兒夜里又要刀了他,你是成心要讓媽的錢打水漂!」
我舔了舔干裂開的唇角,撐著后院的籬笆蹲下。
「他想殺我,我為什麼不能刀他?」
二姐還想再說些什麼,被媽攔住,她一雙銳利的三角眼在我身上上下掃視,末了,滿意地點了點頭:
「還算有些像我李家的姑娘,刀拿穩了,以后少想些有的沒的。」
李家的姑娘?我在心底嗤笑了一聲,我媽心心念念要給李家留個金孫,可她自己,不姓李啊。
但我沒說話,和她們,早已沒有道理可講了。
擺渡人帶走了陸涂朋友的手機號碼,塞給了他一瓶抗感染和修復的藥。
我去送他。
走到離家幾百米遠的地方,確認周遭沒人了。
擺渡人冰涼的手碰了下我脖子上的青痕:
「叁叁,還疼嗎?」
7
我叫李三妹,李家的第三個女兒,村里都這麼順著叫。
我還有個名字叫「許叁叁」,是擺渡人取的。
擺渡人從來不是被我抓著把柄的小人。
他是我的同路人。
「陸涂給了我一個地址,說埋著兩百萬,算是救他酬勞的定金。哈哈哈哈哈,他還想回去!他該死,早該死了!」
提起陸涂,擺渡人臉上扭曲的五官不自覺地顫動著,他極力忍耐著滔天的恨意,一拳砸在樹干上。
「是啊……他該死。」
我喃喃著,冷笑了一聲。
那顆金牙在口袋里硌手,顯得更可笑了。
陸涂從來就不信我,不過是想用許諾誆騙小姑娘,讓我為他賣命。
像他曾經做過的那樣。
遇到真正有可能救他的擺渡人,他倒是大方得很。
「你約劉二娃去村頭的事兒,沒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