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野用手捂住了眼睛,有水滴從他指縫里流出來:
「我也沒有辦法。我媽是胰腺癌方面的權威,自己卻被胰腺癌折磨致死。我退了學,陪了她一年也沒有挽回。」
14
我沒課的時候,都會去醫院陪祁野。
他沒有趕我走,因為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在睡覺。
醒來之后,看到我,拍了拍我的手,告訴我他不疼。
他的嘴角干到起了皮,可我喂他水,他就全部吐出來了。
我拿著棉簽,蘸了水,涂在他干裂的嘴唇上。
祁野不看我,我知道,他生氣了。
「怎麼讓姐姐走了?你白天還要上課,晚上在這里陪床,身體怎麼受得住?」
我轉了轉眼珠,給自己找理由:
「我要是不來,怎麼能發現你半夜拔針?」
祁野的氣焰一下子就消下去了,小聲地問我怎麼知道。
他竟然真的拔針了!
我叉著腰教訓他:
「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我感覺鼻酸得要命,眼淚滴到了他的手指上。
他費力地抬起胳膊,要給我擦眼淚,卻抬不動,手伸到半空就落了下來。
我趕緊抓住他的手,貼在我臉頰上。
「祁野,我看了本小說,叫《回村的誘惑》,7000 章的,你得陪著我,和我一起看。里面有個男主,可搞笑了,叫洪……」
我看了看祁野,他又睡過去了。
眼角處還是濕濕的。
我把他的手放在被子里,看到他又睜開了眼,費力地問我:
「我聽著呢,男主叫什麼?」
我趴在他肩膀處,又注意著不能壓到他:
「不記得了,只記得許糯糯的男主,叫祁野。」
外面的風還是很大,吹在窗上,在寂靜的夜里,惹得人很難入夢。看了看手機,還好,明天是個好天氣。
都會好的。
15
祁野的姐姐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她聯系上了之前他們媽媽的同事,也是胰腺癌方面的專家。
專家三天后回國。
三天后,天氣也回暖了,是帶來生機的好天氣。
在此之前,祁野還是要配合著醫生的治療,要剃光頭發,去做化療。
我拿著推子,在祁野頭上躍躍欲試,祁野突然抱住了我的腰:
「糯糯,不剃頭好不好?」
周琦他們在旁邊也是紅了眼眶:
「野哥,化療了,剃了頭比較好。」
我蹲下來,和祁野的視線平齊:
「是不是不想化療啊,是不是很疼啊?」
祁野虛弱地點了點頭。我頓覺心臟里有東西在翻騰,絞著勁地疼。
醫生在催我們剪頭發,周琦他們把醫生拉走。
病房里就剩了祁野和我兩個人。
祁野慘白著臉:
「糯糯,你怎麼又哭了?我總是把你惹哭。你別哭了,給我剪頭發吧。還好我帥氣,光頭也不影響我的顏值。」
「糯糯你別哭。」
「還有三天,專家就來了。」
祁野也會安慰人了。
明明當初他給我輔導功課的時候很兇。
我假意斥責他:
「你知不知道我當初多熱啊,一整個夏天唯一的愿望就是吹空調。」
祁野定定地打量我,和我道歉,顫著手摸了摸我的臉,小聲說:
「所以我現在就受到懲罰了。」
「只是以前你是不吹空調就覺得熱,我是不吹空調就覺得冷。」
「怎麼這麼冷啊?」
「糯糯你別氣了好不好?」
我抱緊了他,淚流滿面。
16
專家來的前三天。
祁野又做了一次化療。
晚上,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疼得睡不著。又小心著,不弄出動靜來。
我喉頭一哽,把他抱在懷里。
他好瘦,我一只手就能把他攬住。
他在我懷里,我給他念《回村的誘惑》這本小說的情節。
「他問她,你怎麼穿我妻子的衣服。」
祁野抬了抬手,我問他怎麼了,他說沒事。
我看到他藏在被子里的手了,手上有血跡。因為剛剛他的鼻子出血了,他趕緊抹了一下。他以為我沒看到。
我端了水,給他洗手。
祁野沉默著任由我擺弄。
「祁野,咱們結婚吧。」
祁野不說話。
「明天我聯系攝影師上門,我們先拍照,然后去領證。」
祁野默默躺下,背對著我,還是沒有說話。
我小聲說:
「祁野,我和你一起睡吧。」
這回他終于搭話了,嗓子里帶著澀意,看我的眼神也壓著無數情意。
很兇,像我們的愛意。
「別鬧,好好睡覺。別瞎想。」
我鉆進了他的被窩,他僵住了。
我親親他的臉:
「你放心,我睡覺很乖的。」
他的眼睛紅了,努力地喘著氣:
「我知道自己生病之后就不該去招惹你。我只是想遠遠地看看你,可總是忍不住靠近你。接近你之后,我又后悔。」
我又往祁野的方向靠了靠,把被子拉開一點,露出來他的臉。
由衷夸獎:
「真帥,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見他不說話,我接著補充:
「你信不信,人和人之間都是有緣分的。即使你當初躲著我,世界這麼大,我們還會相遇的。」
我小心地戳著他的額頭:
「你啊,以前輔導我課業的時候,就一副兇巴巴的樣子,現在又故意說這些讓我生氣,你這樣很容易追妻火葬場的知道嗎?」
祁野看著我,安安靜靜:
「我死了之后,你哭一哭就好了,然后就把我忘了,去開啟新生活。
知道嗎?」
我氣得背過身去,手里揪著被子。
祁野把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放緩了聲音:
「糯糯別生氣,好不好?」
「我怎麼總是讓糯糯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