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邵看著他,滿眼的陌生與漠然:
「你好吵。」
他眉頭不耐地蹙起。
「我認識你嗎?什麼我最重要的女人,你是不是有病?」
嚴伊伊身子一晃,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罵我?」
轉而對上我的視線,嚴伊伊一把攥住我的胳膊,指甲掐進肉里:
「少在這里裝乖了,你現在一定很得意吧!」
裝……乖?
莫名被這個詞擊中,我疼到倒抽涼氣:「嘶……」
嚴伊伊紅著眼,咬牙切齒:
「我告訴你!醫生說了,阿邵很快就會想起來的!到那時我一定會讓阿邵看穿你的真面目,你這個不要臉的拜金女!」
喊罷,嚴伊伊竟直接推門跑了出去。
「我和她……」
將視線從門口收回,陸邵注視我,一臉不安與歉疚:
「我以前,是不是做了什麼背叛你的事?」
聞言,我愣了愣,一手握著胳膊,垂下眸。
背叛,并沒有實質性背叛。
我抿起唇,搖搖頭。
只是他的愛搖擺不定罷了。
嚴伊伊和陸邵青梅竹馬,是他放不下的小妹妹,是永遠追在他身后的跟屁蟲。
好友之上,戀人未滿。
那模糊不清又曖昧未明的感情,除非越界,當真只有失憶才能斷個干凈。
見我近乎冷淡的沉默,陸邵越發急了:
「我們結婚吧!」
我驚詫抬眸。
他極力朝我伸手,仿佛溺水前去抓稻草,不顧手背上針頭溢出的刺目鮮血。
「寶寶,我們結婚,現在就結婚!然后生好多好多孩子,永遠不分開!」
沒想到他會突然提這個,更沒想到他會這般急切。
我怔怔看向病床上的陸邵。
結婚,結合,育子,然后,永不分離。
我看清他濕潤的眼眸,卻看不清他愛的深淺。
就像一個人即將犯錯,卻突然改正了,還改正得無比端正。
那麼,我要原諒他嗎?
口袋里還未兌現的電影票忽然火燒似的滾燙起來。
燙得我心底一個聲音在拼命叫囂:
這不就是你隱忍到現在的目的嗎?
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和陸邵結婚,當上富太太,在他的庇護在擁有一個殷實且安穩的港灣。
嚴伊伊她難道說錯了嗎?
你這個裝乖又虛偽的,拜金女。
3
站在破舊臟亂的筒子樓前,我收到陸邵發來的信息。
他說晚上給我準備了一個小驚喜,讓我期待一下。
末尾,他還配了一個頭頂冒愛心的小熊表情包。
笨拙又討好地示愛。
陸邵的失憶似乎是真的。
他只記得我,記得與我的初遇、約會、相愛。
記得與我相處中的一切細節與甜蜜,卻將他與嚴伊伊的童年忘了個干凈。
盡管嚴伊伊不死心,不停將童年照片和共同玩伴帶到病房,希望能讓陸邵想起。
可陸邵只是敷衍地掃一眼,然后冷漠地連人帶東西都轟出病房。
我默默坐在病床邊,為陸邵削蘋果。
忍了忍,我還是忍不住問他:
「你……不想記起以前的事嗎?」
而陸邵只是奪過我手中的刀與蘋果,丟進一旁的垃圾桶。
「寶寶,這種事交給護工做就行,小心別劃傷了手。」
他兩手摟住我,將臉埋在我的腰上,深深吸著我的氣味。
陸邵的聲音傳出來便有些悶悶的。
「再說記起來又如何?成長本就是放下過去的過程,不是嗎?」
陸邵的擁抱從來就不舒服,像是要把我的骨頭給碾碎。
我動了動,沒掙脫,覺得他說得有理,又哪里覺得不安。
他會這樣想,只是因為失憶吧。
假如哪天他又想起他與嚴伊伊的過去……
一滴冰涼的雨砸在我的額頭,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仰頭看,才發現那不是雨,而是樓上誰家晾出來的濕衣服。
滴滴答答,正好全澆在樓下我家曬出的,準備過冬用的棉被上。
我趕忙吸吸鼻子,抬腳往樓上跑。
而我還沒到五樓,就聽媽媽扯著嗓罵樓上沒素質。
樓上聽到也不甘示弱,直接推門對罵,各種穢語不堪入耳。
當我搭手幫媽媽收被子時,媽媽那張蠟黃的臉上還有未來得及收起的兇態。
「哎呀,乖乖回來啦!」
看清是我,媽媽這才松開眉眼,喚出我的小名。
我心中一軟,剛想笑著應,卻聽她第二句便是——
「你和小邵談的怎麼樣?他有沒有說啥時候娶你啊?」
于是那顆軟下的心,又涼了涼。
而樓上也聽見媽媽的話,大聲嘲諷:
「做夢了喂!筒子樓里沒男人要的破鞋也想嫁入豪門?我呸!」
頓時,媽媽如同那點了火星的炮仗,擼起袖子就要往樓上沖。
我連忙拉住她,問話脫口而出:
「媽,我一定……要嫁給陸邵嗎?」
聽見這話,媽媽滿腔的火一下熄了,發白的臉上盡是惶恐。
「乖乖、乖乖你別嚇媽媽啊,是不是小邵和你鬧矛盾了?小邵那麼好的人家,只有嫁給他你才能過好日子啊!」
我勉強扯出笑:
「媽,我也有工作,日子也好過的。」
我深吸一口氣,心臟怦怦跳。
「媽媽,最近很火的那個電影《瘋小孩》你聽說了嗎?那個的原版小說其實是我……」
可媽媽卻聽不進去,哀求似的盯著我:
「乖乖,你聽媽的,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胡鬧了,你和小邵低個頭,服個軟,啊,哪家日子不是這麼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