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不是女朋友？」

「是、是女朋友……」Ⴘƶ

我打開手機，想到她給我備注的那一堆奇奇怪怪的 emoji 符號，我學著她從手機里找到一顆小小的愛心和一朵向日葵，放在悅悅這個備注的后面。

不知怎麼，好像有點做賊心虛。

我把手機收了起來，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我悄悄守著我的向日葵，等她開花。

我希望她在最好的年紀認真地走她要走的路，不要被我的心事驚擾。

多晚也沒關系，我會一直等她的。

后來我大一那年，高悅奶奶腦梗了。

第二天還要打工，我連夜坐車來回，拜托鄰居把我借來的一萬塊送去，但不要說是我給的。

「這是買老婆的錢啊？」

鄰居大姨湊趣哄笑起來。

「不是，就是給她的。」

「她奶奶都相中你了，沒別人了。你又給了這麼多錢，她還能跑嗎？」

不是這樣的。

只要她不喜歡，她不愿意，那就是不行。

愛就是愛，帶上一點點綁架的情感，都不行。

所幸奶奶休養了半個月就好了，除了說話有點不利索，倒也沒有別的毛病。

這件事高悅不知道，奶奶也不知道。

其實我也已經忘了，是前兩天碰到了那個大姨。

她不住地感慨，說原來所有人看著我們就是一對，只是可惜了。

她試探著要給我介紹一個姑娘，說性子也是高悅那樣活潑開朗的。

我笑著搖搖頭：姨，你知道我只喜歡高悅，別耽誤人家了。

說來也奇怪，無數遍未敢對她開口的心思，對一個陌生人，竟然能脫口而出。

高悅跟我說過她一定會考上首都公安大學。

果然，錄取通知書到的那天，她興奮地喊我出去一起慶祝，在樓下得意地沖我大喊：

「江時！你看，我就說不是異地吧！」

那個時候，不知是誰家慶祝孩子魚躍龍門，放了煙花。

煙花照亮她得意又燦爛的笑臉，她笑著回過頭，抱怨道：

「又不讓你請客，怎麼磨磨蹭蹭的？」

我不是磨蹭，是在藏我的心動。

后來大學四年，畢業兩年，我還清了爸媽欠的債，還攢了很多錢。

欠著錢的時候，我從不敢跟她開口。

現在有錢了，我第一次買了件像樣的衣服，第一次踏入金店和花店。

我站在柜臺，柜姐笑著給我推薦戒指。

「如果尺寸不合適，沒有劃痕損傷的話，您可以帶妻子過來換貨的。」

我只是為了服務，絕不是因為那一句妻子，付了錢。

我知道她喜歡向日葵。

「要幫您配花嗎？送女朋友是嗎？」

「……向日葵不能送人嗎？」

這是我第一次送花，我并不懂送花的講究，生怕送錯了。

看出了我的局促，店員笑了笑：

「向日葵的花語是沉默的愛，沒能說出口的愛。您要送女朋友很合適。」

這七年未能說出口的愛……

「就要這個了。」

那束花很漂亮，可惜高悅再也沒能看見。

正如這七年，未能宣之于口的愛。

后來那幾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方芷被判了死刑，比如奶奶終于不再找她了。

也許是神明忽然垂憐，奶奶患上了阿爾茲海默癥。

她的記憶回到了高悅去世以前。

她有時會覺得高悅的爸爸還活著，他要回家吃飯，所以做了許多菜。

有時又以為高悅幼兒園要辦活動，為她縫表演用的小帽子。

在她的記憶里，他們都活著，只是不回家。

她不再穿著那件印著高悅照片的 T 恤，不再去菜場發傳單，甚至她也不怎麼哭了。

又是一年清明。

我在她的墳前，為她放下一束奶油向日葵。

細雨吹過人間，草長鶯飛，孩子們笑鬧著放風箏。

墓地風聲簌簌，人間腳步匆匆。

時間的長河川流不息，人們步履一刻不停。

只有她永遠留在了那一年夏天。

高悅。

江時很喜歡你，喜歡了你九年。

……你喜不喜歡他呢。

-完-

鳩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