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橫了他一眼,拉著陳行洲就往外走。
疼死你!活該!
9
我后知后覺地感到鼻尖發酸,眼里水霧迷蒙。
緊攥著陳行洲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他虎口的痣。
微微凸起的觸感,慢慢摩到皮膚發燙。
胸口好像沒那麼難受了。
我想問問陳行洲,能不能不走了。
可十三歲埋下的執念,毫無遮攔地吐出口:
「陳行洲,能在一起嗎?」
陳行洲頓住腳步,漂亮的眼眉輕輕抬起:
「哪種在一起?」
「哪種都行……」
我眼巴巴地望著他,眼里亮著一層水色。
他的眸色忽明忽暗:「那阿羽,喜歡我嗎?」
「哪種……喜歡?」
「哪種都行。」
我慢慢感到心臟在咚咚地響,血液汩汩地沖上腦子。
「……喜歡。」
男人的笑意,從眉目間生長出來。
天黑著。
路邊小吃攤亮著昏黃的燈泡。
陳行洲漆黑瞳仁里落進了光。
廉價的光,映得人熠熠生輝。
他把我拉進街邊的小巷里,滾燙的胸膛將我壓在破舊的磚墻上。
巷口的風很大。
呼呼的大風,吹得陳行洲像一口熊熊燃燒的大火爐。
我突然意識到,這個人一直都高熱得反常。
「陳行洲……你怎麼了?」
男人貼著我的額頭,低啞地喘,熱氣直往我臉上撲:「阿羽,生理性喜歡,我控制不了,也沒的藥醫。」
生理性喜歡?
兩片滾燙的唇瓣突然堵住了我的嘴。
挑開齒縫探入,從喉嚨到頭皮都是麻的,肩胛骨戰栗著,被他狠狠摟住,揉進懷里。
他在耳邊啞啞地叫我的名字:「阿羽——」
「要不要去……前面的酒店?」
10
陳行洲把車停在旅店前,這應該是離目的地最近的一家了。
我拉了拉陳行洲的手,嚅嚅開口:「我剛才,可能是腦子抽了……」
陳行洲笑了,伸手揉我的頭:「阿羽想奶奶了,有什麼錯?」
嗯……當陳行洲問我想不想去酒店時,我滿腦子想的是,我們在一起了……奶奶要第一個知道。
小旅店,只有標間了。
洗漱完,我爬上床,閉眼就睡。
可我睡不著。
我豎著耳朵聽著房間里的細響,猜測他的動作表情,聞到了他身上飄過來的好聞皂香。
他真香!
我有些呼吸不暢了。
難道這就是生理性喜歡?
陳行洲關燈上床,呼吸清淺,沒翻身,沒卷被子,好像睡熟了。
我偷偷睜開眼睛。
溫柔的月光灑下一地銀霜。
我悄悄蹭到他身邊,借著月光,一點點描摹他的眉眼。
鼻梁高挺,墨眉修長,成熟男人的輪廓線條,和十六歲少年的樣子大不相同。
「陳行洲,這十年……你還好嗎?」
男人的眼瞼顫了顫,慢慢張、張開了……
一雙在黑暗中閃閃發亮的眼睛。
我的臉騰得火熱一片。
想跑,思維和行動都沒趕上趟。
陳行洲輕易地就捉住了我的手腕:「阿羽。」
被他酥酥地喊了一聲,我的雙腿就軟了下去。
我稀里糊涂就被拉了過去。
熱烘烘的胸膛抵著我,接著是火熱的唇,一個冗長的吻。
被子里的潮濕蒸騰,是我一個人的。
他就像只蒸干了水分,仍在空燒的壺。
陳行洲,他好像不會出汗?
11
清晨,輕寒。
山間的風穿過松柏。
三束白菊依次擺放在兩座墓碑前。
我蹲下身,手指輕輕地撫在奶奶慈祥的笑臉上,久久不愿離開。
「你走后,奶奶也走了,爸爸媽媽也因為高速車禍……沒了。」
「最親的人,一個一個離去。很長時間……我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
」
我眼眶微紅,笑意很深。
「后來我想通了,每個人都會經歷生離死別,我并沒有比別人多苦一點。」
「只有我過得好,他們才會安息,對不對?」
陳行洲的眼眸像望不到邊的海。
他撫過我被吹亂的發,目光專注:「我們阿羽的心,最通透。」
視線交纏,我釋然地笑。
所有人都說我傻,我固執地不肯認。
因為這世上,有他和奶奶,一直把我看作是正常人。
我就覺得自己是健全的、明亮的,從不是低人一等的。
我默默地看著陳行洲清理好周圍的殘葉枯枝,鄭重地鞠躬行禮。
「奶奶,阿洲回來了。」
「叔叔阿姨,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阿羽的。」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沾染了蒙蒙霧氣,我悄悄對他們說心里話。
奶奶,您生前最放心不下我和阿洲了。
您看,我們在一起了。
爸爸媽媽,別擔心我,我相信泥濘里也會開出花來,我并不比別人差的……
下山時,天空飄起了細雨。
車窗外,山腰明黃色的廟頂在雨霧中若隱若現。
陳行洲順著我的目光,注視了片刻:「去嗎?許個愿?」
我搖頭。
「小時候你不是挺信的嗎?」
我收回目光,眼睛往自己的膝蓋上盯。
十年前,我曾在那里許下愿望,要和陳行洲在一起。
結果,我和他,一別十年。
12
早上,晨光正好。
陳行洲把我拉到穿衣鏡前:「阿羽,幫我系領帶。」
「溫莎結好嗎?」
「阿羽系的都好,會有好運氣!」
他撒嬌般地用鼻尖蹭我耳邊的發絲。
我癢癢的,笑著躲他:「今天新藥推廣學術會,別遲到……不然小姑會罵人的。」
小姑管理公司一向嚴謹慎重,賀氏又是初次涉及醫藥行業,更是不容半點馬虎。
陳行洲溫軟地笑,唇在我嘴角游移,將碰不碰地糾纏著:「不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