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靜一靜,今天我們的會議主題是研討發布會的事宜,這次發布會對我們研究所的意義十分重大,安保工作和聯系媒體由我們的兄弟單位負責。
「這五年,大家跟家里人分別,全身心地投入到科研工作中,國家不會忘記你們的。領導的意思是發言人的選擇還是要慎重,要充分考慮各方面的因素,選出最合適的人選。
「那我們直接表決吧,表決完我們還需要準備樣品展示,PPT 以及發言稿。」
直接表決?連給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資料,一瞬間覺得天旋地轉。
「春陽啊,你有話要說嗎?我看你一直在看你手里的資料。」組長關切地看著我。
我朝他笑了笑:「沒有啊。」
想必組長心里已經有了人選了吧。
這三天的努力像個笑話,我低下了頭。
「我提議讓春陽來擔任這次發布會的發言人。同意的舉手。」組長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猛地抬頭看他,他正慈祥地看著我。
又環顧四周,大家都舉手了,目光都匯聚在我的身上。
「看來讓春陽當發言人是眾望所歸啊。」組長爽朗地笑了幾聲,「那春陽來說幾句吧,表表態。」
我站起來時還是蒙的,懷疑是不是熬了幾天夜熬出幻覺了。
「首先……」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怎麼了春陽,這還沒上臺呢就開始緊張啦!」一個同僚調侃我。
「沒有。」我撩了一下頭發,調整了呼吸,「感謝組織和各位的信任,項目的成功靠的是院士和組長的領導以及在座各位的努力,我會盡最大努力將成果展示給世人,不辜負各位的信任。
」
說完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會議結束后,我去問了組長,為什麼是我。
組長摸了摸他日益稀疏的頭發:「這次發布會是面向世界的,發言人形象是很重要的。你可是咱們的組花。」
聽到組花這個稱呼,我笑噴了。
我又去問了別人。
「發言人語言表達能力要好,你之前的學術報告臺風很好。」有人說,「至少比我好。」
「論工作量,你能排到第一,所以當發言人也沒什麼問題。」
「你年輕啊,年輕人才能吸引年輕人繼續投入這項研究。」
我們團隊一共十個人,八個男性,兩個女性。
我問了八個男性,竟然沒有一個提到性別原因,在他們的生活中從來沒有因為性別而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直到我問了另外一個女性。
「春陽啊,你站到發布會的臺上就意義非凡了。你將告訴所有人,女性科學家可以成為物理的頂尖人物。」
此刻該謙虛一下的,但我沒有。
我定定地看著她,這位科學家比我年長五歲。
我比她幸運,有理解我尊重我的爸媽,而她出生在農村。
她曾笑著對我說:「出生時差點被我奶奶掐死。」
我不清楚她經歷了多少苦難才走到了我的面前。
此刻我們兩個相顧無言,旋即又暢快地笑起來。
我的思緒隨著笑聲回到了高中時期跟我媽吵完架的第二天。
我問她要怎麼才能改變現狀。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是早就料到我會這樣問:「魯迅先生曾說過,愿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有一分熱發一分光,此后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不同的人境遇不同,因此會產生不同的想法。你無法改變別人的觀點,你能做的便是拼命地往上爬,爬到你所在領域的頂端。在頂端你會遇到一群純粹的人,他們不會因為性別而對你有太大的偏見。站在頂端,自然就有了話語權,即使不去和別人爭辯,也會有人愿意相信你追隨你。
「話語權,來自實力,而你,此刻還沒有。」
媽,在此后的十幾年里,我一直在為話語權努力奮斗著,此刻我有了。
而我也確實遇到了一群純粹的人,他們看我便只是看我,而非貼在我身上作為女性的標簽。
5
馬上就要上臺匯報了,與之前的學術會議不同,此刻臺前立滿了長槍短炮。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挺起腰板走上了臺。
「我們的天知 1 號是真正意義上的量子計算機……這臺量子計算機是傳統計算機算力的 1000 倍,之后的天知系列的計算能力將會繼續增長。」
我講完,臺下的閃光燈閃得我睜不開眼,但我還是努力地保持微笑。
到了提問環節,各種刁鉆的問題我都對答如流。
一切結束后,內心比預計的要平靜很多。
拿著一杯咖啡坐在研究院的長椅上,撥通了我媽的電話。
「媽,發布會你看了嗎?」
「看了,看了!小春,你太棒了!你真的改變了世界!」我媽雀躍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媽,我爸還有哥哥還好嗎?」
「好!好!好!我們都好著呢!老周,快,你女兒電話!」
「小春啊,小春啊,你真的做到了。」
「是的,不過爸你可能要忙起來了。量子計算機的應用還是需要你的研究啊。
」
「別說什麼研究了。」我媽一把搶過電話,「小春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馬上了,最近你們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