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著手機，支支吾吾：

「可是我已經準備睡覺了……」

那頭的背景音里，傳來幾個朋友的哄鬧。

「我就說了不用找禾禾，她能管裴翊然嗎？」

「我也是說禾禾肯定不會來的……」

「那怎麼辦？裴翊然瘋了！」

「臥槽！裴哥，你在干什麼？」

「你快拉住他啊啊啊啊！」

……

即使只是聽聲音，也能感覺到現場的精彩。

給我打電話的朋友長長嘆了口氣：

「禾禾，真的不來一趟嗎？」

我沉默片刻，咬咬牙：

「你們在哪？」

……

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態。

我還是按照朋友給的地址找了過去。

推開門，就看見裴翊然踩著凳子站在中央，手里拿一個酒瓶當話筒，痛苦地喊著：

「十一年，我和她認識了十一年啊！

「這還沒有緣分嗎？這不叫緣分嗎？」

「接下來，一首《失戀陣線聯盟》，獻給大家！」

旁邊的朋友表情各異，但沒有人去嘗試拉著。

有人看到我，找到救星般大喊一聲：「禾禾來了！」

裴翊然剛開了一半的嗓子，瞬間停了。

他立即扭頭朝門口看過來。

燈光映出他的滿臉淚痕。

我才看清他濕濕的眼睛，紅紅的眼角。

發型有些凌亂，但在優越的五官加持下，反倒更加惹人憐愛。

旁邊的人推搡他：

「你不是要禾禾嗎？你的禾禾來了，你快去呀！」

裴翊然沒動作，就那麼靜靜望著我，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我僵硬在原地，不敢動彈。

周圍人直接一路把他推到我面前，他才低下頭，嗓音發顫，艱難開口：

「禾禾，我遇到騙子了……」

05

他聲音哽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朋友們也義憤填膺：

「禾禾，你還不知道吧？裴哥被個死算命的忽悠了！」

「別人都往好了說，誰知道給裴哥看的那個人根本不講職業操守！」

「裴哥讓他算算你倆，結果他什麼話都亂說！」

我不自覺攥緊了手機。

尬笑兩聲：「哦？哈……那麼過分嗎？」

我偷偷瞄向裴翊然。

他正倔強地抿著唇，把頭仰成 45 度，一邊不讓眼淚掉下，一邊可憐巴巴地望著我。

我默默擦額頭。

感覺有點汗流浹背了。

雖然我的確是在忽悠裴翊然……

但我真沒說啥難聽的啊？

我試探著開口：「你、你覺得呢？」

裴翊然嘴角顫了顫，啪嗒就掉下幾滴眼淚：

「我……

「難過……」

我愣住。

我從來沒有發現裴翊然的眼淚也可以像斷線的珍珠。

大顆大顆地直往下落。

他眼眶本就泛著紅，此刻蓄滿了盈盈的淚花，精致又破碎。

配上哽咽的聲音，哭得我心里直癢癢。

我不知所措：「有話好好說，你別哭啊。」

朋友立即在我耳邊疾聲道：「看到了吧，禾禾，那個死算命的給裴哥傷成啥樣了？

「你來都來了，可要替裴哥做主啊！」

我有瞬間的慌亂：

「我？我怎麼做主？」

他神秘一笑，驕傲地揚著下巴：

「我早就想好了，裴哥不是有那個騙子的微信嗎？

「我們一起打給他，禾禾親自罵他一頓！」

大家都附和：

「對！禾禾親自打假騙子！看他臉往哪擱！」

他們群情激憤，像是恨不得把那位算命的從手機里揪出來打一頓。

有人更是直接拉著裴翊然：「裴哥，你來，現在就給那騙子打電話！」

我默默后退，心里警鈴大作！

06

因為出門匆忙，我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出討伐，并沒有退出小號。

他們要打電話，響的不就是我的手機嗎？

只是隨便一個網絡算命大師就給裴翊然傷心成這樣。

如果他發現說那些話的其實就是我……

我簡直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

我不動聲色地摸了摸兜里的手機，掰開靜音鍵。

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再看裴翊然，已然被大家說動了。

他順從地任由朋友拿走他的手機，點開微信，找到我的小號。

「是這個嗎？」

「看著像個女孩子呢？」

「管他男的女的，直接打！」

他們動作很快，一找到人就果斷地撥通了語音。

一時間，房間里回蕩著電話的鈴聲。

一聲、兩聲。

卻遲遲無人回應。

「這騙子怎麼不接電話？」有人生氣。

「他害怕了，心虛了唄！」有人審判。

「禾禾，你的兜怎麼從剛剛就一直亮著？」有人問我。

我瞳孔地震。

朋友順勢看過來：

「禾禾有電話？」

我顫巍巍伸手進衣兜，一邊努力按熄屏幕，一邊強裝鎮定：

「沒有，應該只是信息。」

屏幕剛按熄，旁邊負責打電話的朋友生氣跳腳：「這個死騙子，把電話給掛了！」

「什麼？」

一陣痛斥聲中，剛剛發現我電話亮著的那位朋友頗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禾禾，你……」

她話還沒說完，有人立即提議：

「繼續打，打到他接為止！」

……

我承認，我很喜歡這一幫仗義的朋友。

但此時此刻，我好想逃。

大家氣勢洶洶之時，一旁一直沉默的裴翊然忽然嘆了口氣。

他伸手攔住了那位要繼續打的兄弟，垂下眼瞼，眼神落寞。

「算了。」

眾人不解：「為什麼？」

他搖了搖頭，抬眼看向我，眼神中閃爍著許多種情緒。

我都要懷疑自己已經被發現了。

裴翊然卻只是認真看著我，開口的聲音很小：

「我想回家了。

「禾禾。」

07

家長為了讓我們互相照顧，我和裴翊然的家是住在同一棟的。

因此護送裴翊然回家的重任，毫無疑問地落在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