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連續輾轉難眠的晚上, 我想去找顧渭川說點什麼的時候,下樓碰見顧阿姨和我外婆。
在樓梯的角落, 我聽見顧阿姨欲言又止的聲音:
「不是我不喜歡萬姝, 她長得漂亮又聰明,行事又穩重得體,我們顧家也不是嫌貧愛富在乎門第的人。」
「只是,只是我怕那個孩子,阿嬤你能明白我嗎?」
「聽說當初送她回去的老師都嚇昏了,可她一個小孩子,看見自己爸媽……那樣……那樣的尸體還能不聲不響……聽說還是她自己報的警,這樣小的孩子就這樣, 這……我……」
然后是我外婆悠長的嘆息, 她說:「夫人放心吧,我們家萬姝,是個拎得清的。」
我扶著樓梯,一步一步的退回去了。
顧渭川說我不懂。
我確實不懂, 在我多年前試圖弄清喜歡到底是什麼東西的時候,就已經被這幾句話判了死刑。
顧渭川的家人不喜歡也不會允許我和他在一起。
除了我的親密關系回避性人格和心理上的問題, 我們之間還有那樣長長的一條鴻溝。
我怎麼能和他在一起呢?
可喜歡是什麼呢?是會長久的看著他的側臉發呆?是一邊罵他蠢一邊控制不住上揚的唇角?是每次想起他時那聲藏在心底悠長的嘆息?
是這麼多年,日日夜夜, 每時每刻都在膽戰心驚的擔心什麼時候會失去他?
是每個動搖的瞬間,我都會在心底勸我自己。
沒關系,萬姝, 只要從未得到過,你就永遠不會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 無憂亦無怖。
顧渭川大概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他就是我的多巴胺、內啡肽、苯基乙胺、去甲腎上腺素、腦下垂體后葉荷爾蒙……
我一直冷靜清醒,從不給自己淪陷的機會,我一直做的很好。
可現在,我不知道為什麼彎腰死死捂住我的心口, 那里的痛意在一寸一寸的窒息中彌漫到四肢百骸,我捂著那里,缺氧一樣的呼吸不過來。
但我沒哭。
我死死的用拳頭抵著心口,我想這不正是我想要的結局嗎?
若他像我爸爸那樣背叛我媽媽, 我想我大概一定也會瘋掉的。
我規避了我和顧渭川能在一起的所有瞬間,也規避了一切會被傷害的可能。
我也不可能會被傷害。
因為我從未得到過顧渭川。
可現在我知道。
雖然我從未得到過他,但如今我將永遠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