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渭川在那刻一直陪在我身邊,唇角上揚,跟我說:「你看,我說過的,會沒事的。」
我看向顧渭川。
我其實不明白顧渭川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些年,我一次又一次的推開他,可每次在我最孤立無助的時候,他都會出現在我面前。
每一次。
在他要回去美國的前一晚,我們兩個坐在陽臺一罐一罐的喝著啤酒。
或許是孤單,或許是脆弱,或許是一時的情緒失控,或許是他給了我太多的感動和信心。
這感動幾乎讓我想開始一段感情,或許我會有個好的結果呢?
或許顧渭川不一樣呢?
或許有這樣多美好的回憶,后來某一天即使他不再喜歡我,我也覺得值得了呢?
我想張口問他還記不記得我們關于畢業的那個約定,我想問他現在是否還依舊心志不改。
可是我還沒張口,他已經先說出口了。
他說:「阿姝,外婆沒什麼事了,我也準備和你告別了。」
我忍下到唇邊的所有話,靜靜的聽他說,他仰頭看著夜空,語氣唏噓又感慨,他說:「在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你,那時候我認為自己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我也一直是這樣做的,從高中畢業那年我們做下那個約定的時候,每一年每一天我都在盼著早點畢業,然后我要站在你面前,堅定的跟你說我初心從未改,我所有的執念都是你。」
他說到這,輕輕笑了笑,然后搖搖頭,偏頭看向我,夜色的朦朧中,他英俊的五官和語氣都無比的溫柔,他說:「可是終于到快畢業了,我卻說不出那句話了。
」
他問我:「你還記得沈谷唅嗎?」
我說:「記得。」
他「嗯」了一聲,繼續跟我說:「當年我想追你到 A 大,她也就放棄出國的機會跟我到 A 大,后來我出國,她又追著我出國。」
「挺傻的是不是?我一直對她冷漠疏離,沒什麼好顏色,可她就一直跟在我身后。」
「她跟我說,『顧渭川,你有你的執念,我也有我的』,后來我摔斷腿——其實挺嚴重的,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每天來給我下廚,幫我打掃衛生,幫我準備洗澡的東西,一直到我能下床。」
我眼里淚意模糊,但我沒吭聲,直到他喟嘆的聲音繼續在我耳邊響起,他說:「這次聽說你外婆出事,我趕回國前,她含著淚站在我面前,一句話都沒說,最后她跟我說,顧渭川,算了,我放棄了,我不等你了。」
「她說,我也要有自己的生活要過了對不對?」
我偏頭看向顧渭川,他依舊望著夜空,弧度流暢挺拔的側臉堅毅又英俊,帶著模糊的傷感,他跟我說:「阿姝,那一瞬間,我竟然感到了心痛。」
他說到這里開始沉默,直到最后的最后,他偏頭看向我,唇角眼神依舊是我熟悉的溫柔的笑意。
可又那樣陌生和遙遠,他跟我說:「阿姝,其實那次我摔斷腿你來美國沒來看我,我就已經想放棄了,可我在你身后追隨太久,久的已經分不清是執念還是一種習慣,但這種錯位的習慣遲早是要改過來的對不對?」
最后他說:「我不等你了,阿姝,我要去過我自己的生活了,我想給自己和沈谷唅一個機會,她是個好姑娘,我不想錯過她了。
」
「我們的那個約定,原諒我,阿姝,我失約了。」
「這是我最后一次出現在你面前了。」
顧渭川離開很久后,我依舊坐在陽臺上。
晚風一陣陣的吹來,明明不涼,可我卻一直發抖。
我想還好,還好我的那些話沒有說出口。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
大概是七歲那年,因為孤僻和高冷,我在學校一直沒有朋友,也沒小朋友愿意和我說話。
只有顧渭川,他天天跟在我身后,問我是不是不開心。
我從未理會過他。
直到七歲體育課,我被一個小胖子從單杠上推下來,膝蓋摔的鮮血淋漓,所有的小朋友都嚇的手足無措。
只有顧渭川嗷的叫了一聲,然后像個小牛犢一樣沖過來將那個欺負我的小胖子沖倒在地,騎在他身上死命的打他,直到老師聞聲而來,拉開他。
后來我在醫務室包扎的時候,顧渭川就在我身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一點也看不出毆打那個小胖子時的英勇。
他哭的一哽一哽的,問我:「萬姝,你以后要是瘸了嫁不出去,我娶你好了。」
醫務室的醫生被他哭的忍俊不禁,忍不住笑起來安慰他:「沒事了別哭了,人家小姑娘摔成這樣都沒哭呢,而且就是摔破一層皮,看著嚇人, 過幾天就沒事了。」
顧渭川淚眼朦朧的看著醫生,說:「真的嗎?」
醫生忍著笑一臉鄭重的點頭, 顧渭川就不哭了,轉頭來看我, 欣喜的問我:「萬姝,你聽到了嗎?」
他這個樣子很蠢,所以我看著天花板翻了一個白眼, 嫌棄的說:「你真是蠢死了。」
這是我父母死后,我第一次開口說話。
顧渭川沒有生氣, 只是很驚喜的看著我, 問我:「咦, 原來你不是啞巴啊。」
再后來就是十六歲那年,我初初識破少年人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