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笑著接過那張卡,他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最后他溫柔的看著我,跟我說:「阿姝,等我回來。」
我說:「好,我等你回來。」
顧渭川去了幾千公里外的美國,隔著十幾個小時的時差,說好了不聯系,但他每天都會給我發郵件。
他的課表,他每天做的事,他遇見的人……每封郵件的最后一句,他都會留一句「等我回來」,好像不說這句話我就不會等他一樣。
我沒有回過他,但他從未斷過。
7
大三的時候我收到顧渭川的一封郵件,他跟我說他在滑雪的時候不小心摔跤,從雪道上滾下來,還好坡度不陡,他只是右腿骨折,然后他給我發個笑臉,示意自己沒事,養養就好了。
收到他這封消息的時候我就在美國。
那時候我在學校申請到去哥倫比亞大學交換一周學習的機會,那是我到美國的第二天,我沒和顧渭川說。
我也沒去找他。
第三天的時候我接到顧渭川的電話,他打的是我在美國的臨時卡,我沒有說話,聽筒那邊傳來顧渭川清淺的呼吸聲,過了很久,他才輕輕的問我:「你在美國。」
我「嗯」了一聲。
他說:「我看見賀翔的朋友圈了,他在哥倫比亞大學,他說偶遇北京過來的故友,我看見你的照片了,阿姝。」
賀翔是我和顧渭川的高中同學,我和他并不太熟,只是異國他鄉,他在人群中乍然遇見我感到驚喜,我們寒暄一陣,我沒注意到他什麼時候拍了我的照片。
又隔了一會兒,他問我:「你看到我給你發的郵件了嗎?」
我頓了頓,才說:「看見了。
」
他又沉默好久,過了很久,我聽見他極輕的一聲嘆息,他的聲音低落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倦,他執拗的問我:「最新的那封,你看到了嗎?」
我說:「我看到了顧渭川,你說你腿骨折了。」我頓了頓,用不以為意的語氣反問他,「你不是說沒什麼事嗎?」
那邊安靜十幾秒才低低的笑出來,我其實第一次聽見顧渭川這個笑聲,自嘲蒼涼,帶著失望,他笑了很久,然后隔著手機屏幕,自嘲的笑聲清晰的響在我的耳邊,他輕輕的問我:「萬姝,我在你面前,是不是一直像個小丑一樣?」
然后他掛斷了電話。
我舉著這通被掛斷的電話,站在人來人往的異國街頭,抬頭朝對面那棟托斯卡納建筑風格的房子看過去,我知道顧渭川就在這棟房子里的某一層。
只要我穿過馬路,走進那棟建筑,按響他的房鈴,出現在他面前,他就會吃驚又無措的看著我,原諒剛剛那通電話里所有的憤怒和不悅。
然后呢,我問自己。
然后呢萬姝?然后你真的在顧渭川回國后跟你說他喜歡你時和他在一起嗎?
然后在所有不被人看好的視線里談戀愛,運氣好的話結婚,然后看著顧渭川對你的愛意在無窮無盡的生活里慢慢消磨,直到他喜歡上別人,和你提離婚?
然后呢?你會像你媽媽那樣用剁骨刀將他剁成一塊一塊的,然后用這把剁骨刀割斷自己的大動脈嗎?
我看著那棟建筑每一層的窗戶,想著顧渭川現在會在哪一扇后面,是什麼樣的表情。
直到我看到沈谷唅。
我知道沈谷唅的家境很好,她和顧渭川是真正的門當戶對,她長的又那樣漂亮,從小到大應該也是所有人捧著的掌上明珠。
可現在她吃力的抱著懷里大堆的食材,走到樓下時,有一袋圓滾滾的馬鈴薯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滾了一地,那樣嬌滴滴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狼狽的抱著懷里的排骨和零食,蹲下去去撿地上的馬鈴薯。
馬鈴薯還沒撿完,她袋子里又有幾個西紅柿滾落出來。
但她一直很安靜,她安靜的一點點的耐心的整理好這一地的狼藉,將馬鈴薯和西紅柿裝回去,整理手中的食品袋,然后艱難的提著那一大堆的東西,走進那棟房子。
我想,顧渭川會沒事的,有人會照顧他的。
直到看不見沈谷唅的背影,我才轉身,離開了那個路口。
就像我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8
我最后一次看見顧渭川,是我外婆住院的時候。
那時顧渭川已經快要畢業回國,我也已經很久沒有收到他的郵件,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
可我外婆從樓梯上摔下來引發大腦出血的時候,他還是連夜飛回來了。
顧家幫忙安排醫院,最后我守在重癥病房門口,顧渭川剛好風塵仆仆的落地。
他千里迢迢的站在我面前,面容英俊,依稀是記憶里的模樣,只是更加高大成熟。
他站在醫院走廊上,就那樣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然后看著我,神色溫和,語氣肯定又令人安心的跟我說:「阿姝,會沒事的,別怕。」
我看著他。
我沖他揚揚唇,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笑還是在哭,我說:「我沒怕啊。」
顧渭川在那瞬間望過來的眼神里,帶著一點不忍。
他在國內陪了我一周。
直到我外婆的情況穩定下來,醫生說手術很成功,我才徹底松懈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