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最喜歡試探。我兩歲那年,她假裝做飯時暈倒。
我正在屋里看動畫片,大我兩歲的姐姐先我一步撲到她身邊。
于是媽媽罰我餓了一頓飯,獎勵姐姐一只大雞腿。
八歲那年,她跟我爸鬧離婚。
她騙我和姐姐說,自己凈身出戶沒錢沒房,問我們倆跟誰。
我哭著說我不想離開爸爸也不想離開媽媽。姐姐卻說,我跟爸爸,以后把爸爸的錢都偷出來給媽媽花。
我媽摟著她熱淚盈眶,說姐姐又聰明又有良心,沒白疼。
后來,我媽意外發現了我的體檢報告。
肝癌,晚期。
她對我說:「別治了,那點錢還要留給你姐當嫁妝呢。」
我笑笑說,好啊,那就放棄治療。
她不知道,那張體檢報告其實是姐姐的。
01
我下班回家,客廳里空無一人。
我媽的聲音從臥室里傳來,好像正在跟我姨媽打電話。
「十有八九就是了。我查了不少資料,那個甲胎蛋白,是肝癌的特異性指標。」
我聽得云里霧里,什麼肝癌?誰?
我回到客廳放包,瞄了一眼茶幾上攤開幾張白色的報告單。
眼前一連串的上升和下降箭頭,讓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就算不是專業的大夫也不難看出來,這里面的指標極其不正常。
尤其是有一項叫什麼甲胎蛋白的,數值高得嚇人。
而報告單上的名字,是我何晚晚。
我大腦嗡的一下,整個懵住了。
翻出手機,我顫抖著輸入「甲胎蛋白」這四個字。
出來的結果,更是讓我兩眼一抹黑。
甲胎蛋白是重要的特異性腫瘤標志物,多見于原發性肝癌或嚴重病毒感染導致的其他惡性腫瘤。
聽到動靜,我媽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我手里還捏著那幾張報告,神情恍惚著。
我媽看了我一眼,問:「為什麼一直瞞著?」
其實我沒有,確切來說,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要說最近一次去醫院,應該是兩個禮拜前,我月經不太規律,于是掛了個婦科的號,做了 B 超和激素血檢。
因為現在醫院的報告大部分都是可以在手機上查看的,所以當天的幾張報告出來以后,我就直接去召回門診了。
醫生看了幾眼,告訴我問題不大,讓我少焦慮,多休息云云。
所以我真的想不明白,這張化驗肝功和肝臟腫瘤指標的報告單到底是哪來的。
難道是醫生給我開錯單子,歪打正著了?
還是說,醫院誤診了,把別人的報告出到了我的名字上?
我抹抹眼睛,來到我媽身邊。
我說我明天再去醫院化驗一下,說不定是誤……
然而令我沒想到的是,我媽竟然擋開了我的手,一臉認真嚴肅地說:「既然瞞了,那干脆就瞞到底,知道麼?」
我:「媽?」
我媽嘆氣:「你姐跟徐鵬年底就要結婚了,要是給徐家知道家里還有個得絕癥的小姨子,人家能樂意麼?」
我胸腔一緊,本能后退半步。
「你別怪媽現實,你姐好不容易找了個條件好的婆家,在這個節骨眼上,可不能出幺蛾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徐家公婆一直挺瞧不上我們家的,嫌我們家單親,嫌棄我們不是獨生子女。你呀,你說你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得了這種病?」
我的心驟然一抖。
我得了癌癥,是我的錯麼?
我熬夜加班賺錢為了什麼?
還不是因為從我懂事那天起,就已經潛移默化地明白一個道理……
在這個家里,媽媽永遠是偏心姐姐的。
家里的錢,房子,所有的一切,將來都是要給姐姐的。
我想要離開這個壓抑的生活環境,只能依靠自己,努力讀書好好工作拼命賺錢,買屬于自己的房子。
可現在,我得了絕癥,我媽首先想的不是要怎麼幫我治病,而是擔心我生病的事會遭到未來姐夫家的嫌棄,會拖累姐姐的婚事!
門開了,我姐回來了。
她狀態似乎不太好,臉上又黑又黃,布滿暗沉。
「安安,吃飯了麼?」
我媽對我姐說話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自如切換在溫柔和狂暴的兩副臉孔中,這麼多年,我早就習慣了。
「沒吃,不太舒服。沒胃口。」
我姐捂著肚子,癱坐在沙發上。
「哪不舒服?多少吃一點啊,媽燒了你最喜歡的爆鱔絲。」
我一個人回到房間,鎖上門,趴在枕頭上咬牙痛哭。
憑什麼,得癌癥的人是我?
我擦干眼淚,拿起手邊那一疊體檢報告,重新仔細地翻看。
一張血常規,除了一點炎癥之外,別的都正常。
兩張黃體孕酮之類的血檢,是查生理期激素的。
剩下一張肝功能,一張腫瘤十二項……
我真的很奇怪,這兩張報告單是什麼時候檢查的呢?
我去婦科的時候,分明沒有叫醫生開過這兩項啊。
屋外飄來飯菜的香味,我聞著聞著,饑腸轆轆。
我給自己打了打氣,盡可能樂觀地想:不是說,得了肝癌的人很受不了油膩,食欲差?
而且面黃肌瘦,十分乏力。
可這些癥狀,我都沒有啊,我好想吃飯,吃肉,我怎麼可能得了肝癌?
正當我準備推門出去一起吃飯的時候,我聽到我姐突然推開椅子跳起身,沖進了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