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從來都不知道還有這種事情……
壓下心里的驚濤駭浪,我對他道:「不是你讓我和新同學好好相處嗎?」
「那是之前,現在不一樣了。」
爸爸分給了我一個警告的眼神。
「我不想看到你身上,出什麼不檢點的丑聞,這樣說你總能明白了吧?」
21
好似是為了我好的一句話,卻叫我耳邊起飛了一架直升飛機。
轟隆聲震耳欲聾,還未飛行出去,便狠狠墜毀。
爸爸始終冷眼旁觀,卻要在最后進行結案陳詞。
判定我將來有罪,所以提前警告我。
「我們不是你說的那樣。」
「不是最好,你了解爸爸,我只看結果,用成績說話。」
「好啊。」
我把手里的卷子拍在他桌子上。
「那就等著看吧。」
我原以為,我們是骨肉相連的血親,早晚有一天他會理解我。
可現在,我放棄了這個想法。
等他反省過往,我永遠都等不到。
我想要的道歉,我自己去拿。
……
辦公室外,周承淵等在一旁。
我愣了一下神,他走過來。
手上的繃帶已經拆掉了,但是關節那里,還有淺淺的痕跡。
周承淵晃了晃手里的筆記本,「剛整理的,過來拿給你。」
分明之前都是放在桌子上的。
我眨了眨眼,「謝謝你,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可以。」
周承淵點頭:「我說了我會聽你的話。」
「……請你正經一點。」
「嗯,你說。」
我最好的成績也只是年級前十,但這次,我想再往前一點。
我嚴肅道:「我打算考年級第一,你看著輔導吧。」
周承淵笑起來。
「不難辦。」
「你說的,我都會聽,并且,落實到位。」
22
考試三天結束。
我的名字,位列榜首。
正趕上校慶表彰,我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臺講話。
爸爸很開心,親自準備了演講稿,囑咐我一定要好好念。
我答應了。
隨后,在音樂聲中走到臺前,當著所有人的面,我拿出那張 a4 紙,撕了個粉碎。
「親愛的同學、老師、家長們好。我是學生代表孟暖,今天,很榮幸站到這里,跟大家分享我的故事。」
小的時候,我也有過一段很快樂的時光。
無所謂成績,不在乎課本。
很自由,很輕松。
大概是擁有了第一個第一名之后,事態突然就緊張起來了。
爸爸媽媽看著我,好像在嘆氣,又好像在激動。
他們告訴我:「小暖,既然到了這一步,就一定要守住。」
「這樣做的話,爸爸媽媽會開心嗎?」
那個時候的我,心疼他們每日工作的壓力,想要他們開心。
「會的,爸爸媽媽還會很自豪。」
「那小暖一定做到!」
我不知道承諾有這麼沉重。
直到某次發揮失利,心慌的我不小心撕壞了書頁。
他們突然就瘋魔了。
好可怕。
我也是那個時候意識到,我好像不如這些筆墨紙張來得重要。
所以從那以后,我努力認真,小心愛護這些比我重要的東西。
它們才是父母的親生骨肉。
我只是一個容器,要乖順聽話,不容有錯。
「在作為學生之前,我們是子女,也是獨立的人。」
「我們,不是任由長輩擺布的娃娃,不是你們炫耀比對的工具。」
我看向講臺下,爸爸鐵青的臉色。
僵硬,憤怒,好像之前被數落的我。
我勾起唇角。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在聽我講話。
爸爸營造多年的表象被我狠狠撕開,揉碎,就像那些紙屑一樣,零落成泥。
每個人看向我,看的是孟暖,而不是那個裝載了「優異成績」
的容器。
所以,我一字一頓地,扒出要點。
直指我的父親。
「孟老師,爸爸,我沒有做過什麼給你丟臉的事情。」
「我也沒有不檢點,我的成績也并非一直下降。」
「我上學來,是為了讀書, 為了認識世界。我想要擁有選擇未來的權利, 而不是被你控制擺布,」
「我知廉恥, 懂禮貌, 我沒有讓自己失望。」
「而你, 從來都只是自以為是的訓斥, 不分青紅皂白地認定我有過錯。這是不對的。」
「所以,我在這里請你, 向我道歉。」
23
視線中央,爸爸的表情無比精彩。
他囁嚅著唇, 半晌都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很耐心, 我在等。
但隨著時間越來越久,周圍人的眼神都變得奇怪。
他們中父母,被戳中心事覺得尷尬,所以下意識轉移情緒。
「原來孟老師私下里是這樣啊,太不近人情了, 對自己女兒都這麼狠。」
「就是, 誰還放心把孩子交給他啊。」
還有學生。
「老師你之前也冤枉過我,可以跟我也道歉嗎?」
「我也是……」
最終匯聚成一個聲音。
「道歉!道歉!」
「孟老師,快給小暖道歉!」
「什麼老師, 姓孟的,快給你女兒道歉!」
聲討像是潮水, 一波波地像是要將他淹沒。
我走下臺,人群分開一條道路供我前行。
手里的話筒遞給爸爸, 他凝滯的眼珠緩緩地對準我。
「爸爸,請你跟我道歉。」
我笑。
他的防線終于盡數崩塌。
「……對不起,小暖。」
24
云層消散。
陽光從縫隙中射出,逐漸覆蓋掉所有灰暗。
我沐浴著金色,閉上眼,感覺很溫暖。
時間有條不紊, 高考準時到來。
我就像是著掙脫束縛的陽光,直接沖到了自己最心儀的學校。
在夏末的樹蔭下,把那條封了好久的領帶拿出來。
「還你人質。」
周承淵略顯慌亂地接住, 誒了一聲。
「我其實也不是很想它, 不然你再保管一會?」
「可是現在不需要了呀。」
周祁復讀去了, 怎麼看都不用監管了。
周承淵:「你是不是忘了, 我還有一個功能是貼身保護。」
我:「這樣算不算耍無賴?」
「算嗎?」
我點了點頭, 指著自己:「我算。」
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啊不對不對。
總之就是, 用完就丟, 好無情。
在周承淵糾結擔憂的目光里,我問他:
「如果我說,以后我還需要你幫我,你會答應嗎?」
他怔了怔,笑了。
「這得看要求, 倒也不難,只不過我這人比較特殊,只聽老婆的話。」
我嘆氣。
「那算了。」
「嗯?不對不對,你應該說給我當老婆, 讓我聽話的啊?」
我再也忍不住笑意,轉身跑進太陽下。
時間不會停在這里。
我們的故事,永遠向前。
-完-
去皮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