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著玻璃,看著深深淺淺的紅色出神。
周承淵突然拉起我:「快走。」
「誒?為什麼?」
他食指豎在唇邊,眨了眨眼。
我不明所以地被帶著奔跑,踏出樓門的時候聽見老師怒氣沖沖的聲音:「誰弄的一地花瓣?!」
周承淵松開我,單純無辜的樣子,打報告:「是周祁。」
然后目送老師上樓問罪,轉身向我比耶。
「噗。」
我再也忍不住笑開。
周承淵眉眼舒展,在漫地花瓣中溫柔又意氣的模樣,讓我回想起初見那天,西裝革履,領帶精致。
啊,說起來這個,領帶還在我的書包里。
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我怕洗壞了,所以用袋子裝著,這樣給你可以嗎?」
結果他說不用。
「等你覺得我足夠聽話的時候再給我。」
他笑:「領帶就當作你用來使喚我的『人質』吧。」
一番話說得煞有其事的,我不自然地別開眼,慢慢消化他的意思。
為什麼是要我覺得他聽話?
而且,干嘛要聽我使喚。
微風適時吹起,額發掃在臉上癢癢的。
我想起某個類似的場景。
「周家的男人,只聽老婆的話。」
笑死,好新鮮的規矩,真特別。
等等,我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
我又不是周承淵的老婆,為什麼要聽我的話啊啊啊?
16
就在我以為,一切會這麼簡單輕松地進行的時候,意料之外的事情還是來了。
我的書又不見了。
這次不是單本,是整個書包都不翼而飛。
周祁和周承淵都不在,他們因為家庭長輩的原因,同時請了假。
而我留下值日,等著和爸爸一起回家。
可是現在時間快到了,我的書包卻不見了。
偌大的校園安靜沉默,只有一角有喧鬧和笑聲。
我聽過這些聲音,就像上次在教室里一樣的惡劣。
「該說不說,孟暖學習很認真啊。你看這筆記做的。」
「嗎的,老子最煩這種好學生,拿來給我撕。」
我驚聲制止:「別!」
顧不上對面人多勢眾,我想也沒想地就打算搶回來。
結果自然是被推開。
「嗯?你居然能找過來,不錯啊。」
對方領頭的,是個熟臉。
之前周祁身邊的狗腿子跟班,沒少欺負過我。
只是自從周承淵來了以后,這些人都逐漸消失了。
他打量了我,表情不甚善意,往地上啐了一口。
「最近哥們心情不爽,手頭也緊,給你兩個選擇。」
「要麼給錢消災,不難為你,要麼……」
對方拖長音調,周圍人都隱晦地笑起來。
我后背滲出冷汗,強撐著道:「我沒有錢。」
爸爸本來就沒給我多少零花錢,就算有,我也不想給。
拒絕的態度果然惹怒了他們,準確地說,是給了他們施暴的由頭。
我聽見有人在罵,說最近老師管得很嚴。
「之前跟周祁混沒得什麼好處,還老受氣,也就是有你了。」
「孟暖,你這樣的人真挺好欺負的,非常解壓哈哈哈哈。」
他們抓著我的頭發,另一個人當著我的面,開始撕書。
哧拉哧拉,紙張變成碎屑,然后丟到我臉上。
「聽說你找了周祁哥哥來管周祁,那這次,又準備找誰告狀?」
「哈哈哈哈哈哈,沒斷奶嗎,廢物。」
嘲笑和譏諷,此起彼伏。
當頭棒喝。
我終于意識到了自己錯在哪里。
不是選擇告狀,也不是告錯了人。
而是,我不能把一切,都寄托在別人身上。
反抗,是自己要做的事情。
我抓著身邊人的手臂,惡狠狠地咬了下去。
17
「啊啊啊松口,我叫你松口!」
慘叫聲響起,我越發用力,恨不能咬下他的肉。
活了這麼久,第一次知道打架的滋味。
披頭散發,撕扯推拉。
我逮住誰就不撒手,用盡一切方式,毫無章法地攻擊。
「讓你搶我書包,讓你打我,讓你撕我的書!」
「我靠你瘋了?你有病吧?!」
我早就該瘋了。
哪怕寡不敵眾,也絕不能任由欺負。
就在這里拼上全力掙扎反抗。
直到遲遲等不到我的爸爸找來這里,制止了這場比賽。
我扶著墻站起來,認為自己不是輸家。
但是……
「孟暖,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
他看著狼狽的我,皺眉訓斥:「送你來上學,是為了讓你來打架的嗎?」
我仰頭,倔強道:「是他們先來欺負我的。」
但是爸爸不管這些,他只在乎結果。
「他們欺負你,你不理會就是了,也可以告訴老師,為什麼非要產生沖突?」
「因為他們打我罵我!我這是正當反擊。」
「那為什麼欺負你,不欺負別人,是不是你們之間有過節?你惹到他們了?」
我看著爸爸的眼睛,一字一頓:「有的人欺負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不為所動,告知我處理結果。
所有人警告處分,檢討。
「你多寫一份,交給我個人。」
爸爸頓了頓:「以女兒的名義向我悔過。」
我突然就垮了肩膀,「我不寫。」
「由不得你!」
他甩袖就要走,勒令我不許請假,就用這個鬼樣去學校,讓所有人看看打架的后果,是最生動的警戒例子。
看著我受人矚目,看著我被人議論。
爸爸從來都把我當成他教學生涯里最趁手的工具。
卻絲毫不關心,我作為人的心情,有沒有難過和委屈。
我不想再沉默,也不想順從他了。
在他板書結束,打算講題的時候,我突然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