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能治好呢?
只要能治,他就放過那個保姆。
掛號、診斷……
姓黃的教授告訴他,右耳終身無法治愈。
那天,他沉默地走出診室。
滿腦子都在想,該用什麼方法,讓那個人也成為聾子。
就在這時,一個實習生叫住了他。
「等一下,先生。」
賀妄回頭,見了此生和我的第一面。
我提出一個問題。
「如果是高熱和中耳炎,導致右耳失去聽力,那麼左耳也不會太好。」
的確如此。
他的左耳聽力比正常人差不少。
「右耳雖然無法醫治,但或許可以試試左耳,現在醫學比十幾年前進步很多,左耳還有希望恢復。」
「不用了,就這樣吧。」
賀妄漠然拒絕。
一般醫生勸說至此,不會強求。
但我是實習生,尚存一腔熱血。
「你就試試吧。先把左耳治好,說不定再等個十幾年,醫學再進步一點,右耳也可以治療了。」
「怎麼可能?」賀妄譏諷地說,「你當我三歲小孩?」
可我沒有生氣。
反而仰起頭,語氣認真:
「你如果放棄了,我辛苦學醫,是為了什麼?」
這個問題振聾發聵。
賀妄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不自覺跟著我,回了診室。
我替他查看左耳,詢問既往病史。
動作輕柔,像是輕紗拂過他耳畔。
癢癢的,很溫熱。
勾得他內心一陣躁動。
他沒有喜歡過人。
成長的大部分時間,他都陷于后天殘疾的內耗中。
這是第一次,他體會到心臟的酸脹。
有種莫名的情緒,呼之欲出。
賀妄決定留院治療。
雖然有一大半原因,是為了那個叫宋獻音的女生。
就這樣,因為我,他避免了一場犯罪。
只是……
說到這里,我已經知道后續了。
只是很不幸,他住院沒兩天,我就消失了。
接到了父親的噩耗,我當天就辦理了休學手續,回了老家。
因為家里的事焦頭爛額,我很快就把他這位患者,拋之腦后。
以至于重逢后,我沒能認出他。
黃老師治好了賀妄的左耳。
他返回 A 市后,立刻把我畫了下來。
偶爾有人來拜訪,看到那些畫。
他們都說,那是賀妄的白月光。
「我還有幾個問題。」
「你問。」
「你知道我的名字,找黃老師打聽一下,就能找到我。」
「你以為我沒找?」
賀妄抱我坐到桌子上,無奈地說:
「我不光找到了你,還知道了你和趙瀚書的關系,我想過,干脆把你搶來算了,反正我的名聲也不怎麼好,也不差搶女人這一條。」
我撲哧一笑:「那你怎麼沒做?」
「我還在制定計劃的時候,你就自己找上門了。我想,老天終于眷顧我了。」
我又問:「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這些?」
「一來,我怕你是為了幫趙瀚書,才留在我身邊。
「二來,怕你覺得我是個變態。」
他環顧滿屋的素描。
「這些畫,沒嚇到你吧?」
「確實。如果我一開始就知道畫上都是我,可能會害怕。」
我對賀妄的感情,是在一朝一夕里培養出來的。
如今再看這些畫,已經能以平常心對待了。
賀妄的頭發快干了。
皮膚上還殘留沐浴露的淡香。
我埋在他頸窩里,聞了又聞。
忽然想到初見那晚,他不要命似的……
賀妄黑著臉反問:
「你說呢?你主動拉下了我的褲子拉鏈,還在我身上一通亂親!音音,我本來就對你朝思暮想,你一見面就那樣,我能忍得了?」
……也是。
從他的角度來看,沒立刻把我吃干抹凈,已經算極大的忍耐了。
「還有什麼問題?我都解答。」
「那個私生子呢?」
「死了。初中的時候, 溺水身亡。」
我沉默。
這或許,是他母親的報應。
我沒有其他問題了。
賀妄垂首, 額頭與我相抵。
「對不起, 音音, 我如果早點知道你爸爸的事情就好了。」
「你已經幫我很多了。」
「我沒被父親愛過。」
他嘆息著說。
「我很羨慕你,所以, 我想替你守住這份親情。」
我內心觸動,主動吻上他。
所有愛意和話語,都淹沒在唇齒間。
情緒升溫,該做點快樂的事了。
賀妄低聲說:「就在這里吧。」
「好。」
他手臂撐在桌上, 青筋凸起, 充滿力量感。
他沒穿上衣。
喉結和肌肉,都在刺激我的感官。
用力擁吻間,浴巾落地。
人魚線下面, 已蓄勢待發。
賀妄吻過我的鎖骨,一路向下。
他像是一個渴了很久的沙漠旅人,在我身上尋找水源。
書房里, 只剩下曖昧的吮吸聲。
我想我們這輩子, 都不會分開了。
23
有了賀妄的介入, 我爸的案子, 引來了上面的注意。
相關部門成立調查組, 要求徹查此案。
何燕苒的遠房堂弟,以及他賄賂的一眾官員。
抓捕的抓捕,通緝的通緝。
趙瀚書也在其中推波助瀾。
由于身體原因,他辭掉了何氏的工作。
經由他手, 何氏一系列違規的秘密,被公之于眾。
一夜之間, 何家幾乎土崩瓦解。
但我沒想到, 他們會推何燕苒出來擋槍。
何燕苒養尊處優慣了,以為自己是真正的公主。
可當家族出了事, 她卻是第一個被拋棄的。
誰叫她以前跟趙瀚書走得近。
而且, 她也的確參與了一些違規操作。
據說, 何燕苒在牢里, 得知家人準備拋下她,跑路出國。
她徹底崩潰了。
她又抖出好多證據。
總之,何家其他人, 也沒跑成。
最終這一家子,要在牢里重聚了。
這場狗咬狗的戲,十分精彩。
這期間, 賀妄也沒閑著。
他吞下了何氏原本的項目,再一次壯大自己的企業。
趙瀚書從我們的世界里淡出了。
我也不知道他的病,后來如何, 是否有復發。
那些, 都與我無關了。
爸爸出獄那天。
賀妄隨我一同去接他。
那是個春天。
萬物生長, 連監獄都染上飽滿的綠意。
我牽著手賀妄的手,看鐵門緩緩打開。
我爸摸著快要剃禿的頭發,笑著走出來。
鐵門又在他身后緩緩合上。
仿佛在告訴我——
長久的煎熬和奔走, 在這一刻,落下帷幕。
從此以后,我又有家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