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張老師給我介紹的家教。
他說:「你雖然沒你大哥聰明,但學到了你大哥的學習方法,你把這法子教給其他學生,也挺好。」
大哥和二哥考大學時,爸媽辦了酒席。
按我的想法,這次就不辦了。
媽媽一拍桌子:「辦!必須要辦。」
「得讓村里的那些老古董們看看,女孩子也是可以上大學,有好前程的。」
「省得他們天天都說我浪費錢。再者,我們這些年送出去的禮金,總要收回來吧。」
酒席定在縣城最好的飯店,席面也很高檔。
爸媽還專門包車去村里接人上來吃飯。
倒也不是為了顯擺,小地方的人情網錯綜復雜,這些年爸媽雖然在縣城里生活,但鄉下各處的禮金一點也沒少給。
有去得有回啊。
爸爸買了好多掛萬字鞭,又買了十幾個禮花,租了好幾個拱門,還請了個樂隊。
弄的比人家結婚都熱鬧。
二哥酸溜溜的:「喲,好大的排場。那時候我跟大哥雙喜臨門,你們也就放了六掛萬字鞭。」
媽媽叉著腰道:「要怪就怪你自己沒趕上好時候。」
「你跟你哥考大學那會,我的雜貨鋪剛盈利,但這幾年我都開了好幾家店,日子好過了,排場自然也得起來。」
「再說,你爸就這一個閨女,不得撐著點門面。」
二哥打趣她:「喲,那文茵不是你閨女?」
媽媽給他后腦勺來了一下:「幫忙招呼客人去,別在這耍嘴皮子。」
是的。
媽媽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大了。
一開始賣些油鹽醬醋,后來又盤了個干貨店,賣干木耳花生黃豆之類的。
之后又弄了個凍貨店,賣雞翅雞胸肉鴨腿烤串。
前兩年她還在省城同一個小區買了四套房子。
說一套給大哥,一套給二哥,一套給我,一套他們自己住。
房子是一天都沒住上,價值卻已經翻了一番。
那是個頂好的時候,經濟飛速發展。只要你抓住機會,就能撈到錢。
我能考上一本,除了大哥的輔導外,就是她砸錢送我上了許多輔導班,給我找了不少一對一家教。
才硬生生將我托了上去。
宴席上,主持人把話筒遞給我,問我有什麼經驗可以傳授。
我沒有什麼經驗。
但我有兩份用打工加壓歲錢買的小小禮物。
第一是給媽媽買的十克金項鏈,那時候金價還挺便宜的。
第二是給爸爸買的一瓶茅臺,自然也不要現在這麼貴。
媽媽紅了眼,讓我給她戴上。
我附在她耳邊輕輕說:「媽,以后我再給你買大拇指粗的項鏈。」
媽媽嗔我一眼:「那是狗鏈子,你想拗斷我脖子?」
「這就很好!」她撫摸著脖子上的鏈子,輕聲責備,「你做兼職多累,以后可不許這樣亂花錢了。」
爸爸當場就老淚縱橫。
有人起哄讓他把茅臺開了喝,他一把護在懷里:「不行不行,這得留著文茵結婚的時候再拿出來喝。」
人人都在夸我。
夸我聰明,夸我漂亮,夸我孝順,夸我好福氣。
我想起小時候,那時我又黑又瘦。
村里人都說像是猴子下了山,說我樣貌不如姐姐,長大估計嫁不到姐姐那樣的好人家。
對了。
我考大學那年 19 歲,姐姐 22。
她在二十歲那年,經由胡良和小嬸做主,收了六萬六的彩禮,相親嫁人了。
來參加宴席時,她手里抱著個一歲的小姑娘。
趁著空檔,她抱著孩子來跟我說幾句話。
「妞妞,叫小姨。」
「小姨考上大學,可厲害了。」
「妞妞以后也要跟小姨一樣厲害。」
她將胳膊上挽著的袋子遞給我:「文茵,這是給你買的。」
是一條新裙子。
她笑了笑:「對不起,小時候總是欺負你。」
「我那時候以為爸媽不喜歡你,他們很愛我。」
「后來才知道,他們最愛的是弟弟,為了他,我們都是可以被犧牲的,我跟你在他們心中沒有什麼太大區別。」
我心中感慨,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問:「姐夫對你好嗎?」
「就那樣吧,沒什麼大毛病,就是愛喝酒抽煙打牌,天天催著我生二胎兒子。但他對妞妞也還是挺寵的。」
「你為什麼要聽他們安排嫁人?」
姐姐抬眸看我,笑了:「我們不一樣的,你六歲就離開這個家,你跟弟弟沒感情。可他是我一手帶大的。」
「我知道這樣不對,可又沒法眼睜睜看著他不管。我知道爸媽偏心,我又不能跟他們絕交。」姐姐摟緊孩子,「就這樣吧。」
「我不會再生了,以后帶著妞妞好好過。」
爸爸帶著我挨桌敬酒,到了小嬸和胡良那一桌。
小嬸推著堂弟:「耀祖,叫姐,這可是你親姐。」
堂弟低著頭打游戲,不情不愿叫了一聲。
小嬸訕訕笑著:「他就這樣,但他心里拿你當親姐姐的。」
說話間她眼睛已經紅了:「看著你現在有出息了,我真是太高興了。」
胡良已經喝了不少酒,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耀祖是你親弟弟,以后你們要互相幫襯。」
我微笑著:「我會跟堂弟互相幫助的。」
互相幫助。
他不幫我,我自然也不需要幫他。
胡良拉下臉:「你少嬉皮笑臉的,沒良心的種!你給他們又買金子又買酒的,怎麼一寸長的東西都沒給我們買?」
「別忘了我可是你親爹,你六歲以前都是我跟你媽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