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實爸爸也是不太支持的。
他自己不碰這些,覺得麻將館涉及賭博,而賭博不是什麼好事。
媽媽叉著腰跟他理論:「飯都吃不上了,還想這些?我沒那麼高尚,我要先把三個孩子喂飽。」
那時候的生活真的很割裂。
國企職工紛紛下崗,大批人員回流社會。
有些人如爸媽一樣,危機意識滿滿,摳摳搜搜想著細水長流養孩子。
但也有些從不想以后,拿著那筆補貼該吃吃該玩玩,天天泡在牌桌上,麻將打的昏天黑地。
那時麻將館還屬于新鮮玩意。
五塊錢一場,媽媽會準備姜鹽豆子茶,小點心。
有些人餓著肚子來,還會簡單下一碗面。
一般有孩子的女人十一點半開始打到五點回家給孩子做飯。
也有些不回家,繼續打晚場,一口氣打到十二點的。
媽媽會提供晚飯,五塊錢一個人,有葷有素。
一開始客人不多。
但來過的人會幫著宣傳,自動麻將桌省手,有吃有喝不操心。
也不怕缺腿打不起來。
偶爾有個什麼急事,比如家里火沒關,孩子趕著接之類的,媽媽也能搭把手。
漸漸的客人就多起來,四個桌子都是爆滿,來晚了只能站一邊看。
但哪怕只是來看牌的,媽媽照樣會給人倒茶水。
有段時間還流行轉轉麻將。
就是一個桌子五個甚至六個人打,一旦有人胡牌,那個人就要下場,換等在一旁的人過來。
如此一來,臺費自然也要多收些。
四張桌子,一天凈收臺費 160-200。
一個月五六千。
房子是外公的,只象征性收收房租,用的是民用水電,成本也不算高。
兩個月的功夫,媽媽就把借兩個舅舅的錢還上了。
還給舅媽們各買了一身新衣服。
媽媽忙的腳不沾地,凌晨一點回家,早上八九點起床準備。
她又添了兩張麻將桌,慫恿爸爸辭職跟她一起把麻將館做大做強:「你那工作又累又賺不到錢。」
爸爸不肯:「麻將館一天到晚烏煙瘴氣,我受不了。而且雞蛋也不要放在一個籃子里。」
媽媽于是想招個阿姨幫忙。
奶奶聽說后,著急忙慌帶著媽媽上來了:「苗苗,你麻將館忙不過來,讓你弟妹去幫幫忙。」
「她在鄉下也沒什麼事,你一個月給個三五百的工資就好了嘛。」
「一家人總比外人放心點。」
小嬸將我拉到一邊:「二妹,一會跟你大媽說說好話,你大媽疼你,我要是能留下來幫忙,到時候我們母女就可以重聚咯。」
我甩開她的手,淡淡道:「小嬸,媽媽從來都是自己做決定,我幫不上忙。」
小嬸紅了眼圈:「你怎麼叫我小嬸,我是你親生媽媽。你還在怪我是不是,媽媽也是不得已。」
「但凡媽媽手上有錢,怎麼舍得把你送走,媽媽也是一直在為你謀個好去處……」
她還在哭,大哥找了過來:「文茵,過來,我給你輔導數學。」
小嬸還在辯解:「佳文,你從小最懂事,你幫我勸勸二妹。」
大哥皺起眉:「小嬸,她叫文茵,胡文茵。」
媽媽張著嘴,一臉茫然。
她不能理解,二妹和胡文茵有什麼區別。
不管奶奶如何施壓,小嬸如何哀求,媽媽依然拒絕了她們。
「耀祖還小,身體又不好,需要親生媽媽貼身照顧。我怎麼忍心讓弟妹來干活呢?」
「你得二十四小時守著你賣女兒也要護著的兒子呀。」
小嬸被噎的滿臉通紅,說不出話。
但她們也沒白來,媽媽給了奶奶一百塊。
奶奶嘟嘟喃喃:「賺那麼錢,拿一百塊打發叫花子嗎?」
媽媽一把將錢抽回:「嫌少就別要,我的錢也是辛辛苦苦,起早貪黑賺的。」
小嬸趕緊又把錢拿回去:「沒有沒有。」
「嫂子,佳文和佳武有不要的舊衣服沒,我拿回去給大妹穿。」
媽媽皺眉:「大妹都讀初中了,你給她買點這個年級該穿的衣裳。」
小嬸訕笑:「家里這兩年收成不好,實在是沒錢。再說,衣服只要干干凈凈就可以了嘛。」
「她一個女孩子,沒那麼多要求的。」
小時候我總羨慕姐姐,覺得胡良和小嬸愛她,遠遠勝過愛我。
的確是更愛她一些。
不過那愛與皇太子比起來,也稀薄地可憐。
或許是因為得到了足夠的愛,那一刻,我不再計較她從前對我各種過分的小行為。
我變得不在意過往承受過的那些惡意。
媽媽最后花四百塊招了個臨時工。
每天開門前幫著打掃衛生,準備茶水這些。
奶奶在村里都快念爛了:「我家那個大媳婦真的不做人,有這錢寧愿給外人去掙,也不給自己弟媳婦。」
「偏偏胡善耳根子軟,什麼都聽老婆的,我這個兒子是白養咯。」
閑話也會傳到爸媽耳朵里。
爸爸還會嘆口氣,媽媽直接瞪眼:「你不服氣?你弟弟妹妹是什麼品種你不曉得?」
「到時候請神容易送神難,上一次請來的神變成你女兒,這次你準備把弟媳婦請來做什麼?」
臊得爸爸滿臉紅,罵道:「當著孩子的面,你胡說八道什麼。
」
他轉移話題:「你現在麻將館開的那麼大,也要注意點,當心別人嫉妒。」
其實那時已經有人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