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蔣宇新低下頭,手緊緊地捏拳,臉憋得通紅。
秦總臨走前又朝我慈愛一笑:「杳杳,有空來家里吃飯。」
我愈發覺得云里霧里。
「我不記得認識你爸爸。」
陸嶼牽著我,走出禮堂。
繁星滿空,空氣飄散著報春花的清香。
「嗯,你忘了。」
他的聲音很淡然,似乎被遺忘于他而言并不是什麼值得介懷的事。
但我想知道,我究竟忘了什麼。
大半夜,我電話騷擾我媽。
找她要一個曲奇盒子。
那里面或許裝著被我弄丟的回憶。
我媽的聲音帶著困意。
「你當時一回想失憶前的事總嘔吐,我和你爸就把盒子給扔了。」
剛車禍的那段時間我頭總痛,尤其是在嘗試找回丟失的記憶時更難受。
也許是人體的保護機制,幫我消除了不好的回憶。
但現在,我想我可能丟掉了很重要的東西。
「媽,你認識陸嶼嗎?」我攥著手機,很緊張。
「你想起來了?」
我媽沉默了一會兒。
從她的只字片語里,我拼湊出了被遺忘的過去。
高二那年,陸嶼轉校到我所在的班級。
我邀請他來家里吃過飯。
陸嶼學習好,每周都幫我補習功課。
車禍時,陸嶼護住了我。
他受傷嚴重,在國外休養了兩年。
我茫然地聽著。
這些,陸嶼從來沒告訴過我。
我媽嘆氣:「小陸車禍醒來后第一時間打了電話來,但你當時不愿意回想過去。我怕他出現會加重你的病情,所以……我和你爸拜托他不要聯系你。」
再多的,我媽也不知道了。
她給我發了一張照片,是一只小小的金毛犬。
「這是你從舅舅家抱走,送給小陸的,想起來了嗎?」
金毛很帥氣。
簡直是陸嶼頭像上那個大狗的縮小版。
可是我依舊什麼都沒想起來。
有關我和陸嶼的過去,在腦中一片空白。
第二天早上,陸嶼在樓下等我。
我在宿舍磨蹭了很久。
閨密稀罕道:「清貧校草爆改多金富二代。
「都在樓下站成望妻石了,你還不下去,是氣他騙了你嗎?」
我猛地抬起頭。
對哦!
假裝窮光蛋騙了我那麼久,我應該生氣的!
這樣的話,我忘了他的事,就顯得不用那麼心虛了。
我飛速跑下樓。
陸嶼脫了大衣,嚴嚴實實將我包裹起來。
然后抱進懷里。
「想感冒?外套都不穿。」
他嗓音低沉,輕聲說話時莫名有種哄人的意味。
我局促地揪住他胸前的紐扣。
忘了要假裝生氣。
寒風灌進鼻腔里,有點酸酸的脹痛。
「陸嶼,我記不起來了。」
一張嘴,竟然帶著哭腔。
更丟臉了!
他怔了一下,牽著我走進學校超市。
挑了一頂嫩黃色的毛絨帽,給我戴上。
動作熟練,好似已經做過了無數次。
「杳杳,不用記起來,現在就很好了。」
陸嶼一手托著我的臉,指腹緩緩摩挲我眼角的紅痕。
有點癢。
我別扭地拍開他的手。
「可是你騙我,故意讓我以為你很窮。」
想來兼職發傳單,甚至把自己掛上二手平臺,都是為了讓我上當。
太陰險了。
「嗯,抱歉。」
陸嶼道歉得好沒誠意,眼里依舊帶著明晃晃的笑意。
他替我剪掉帽子上的標簽,不緊不慢道:「高中時候,家里公司出了問題,經濟上的確很困難。
「那段時間,剛好認識了你。」
我很茫然。
心里卻特別自然就接受了他說的。
「也要在下雨天發傳單嗎?」我問。
有點揪心地想,那時候的陸嶼能吃飽飯嗎?
「偶爾。」他笑,牽著我走過漫長的通道。
迎面碰上了無精打采的蔣宇新。
他訥訥地看向陸嶼,聲音都有些卡殼。
「陸……陸學長。
「我去網上查了,上次那家酒店,是你開的?」
陸延漫不經心捏著我的手指,笑了笑。
「我開的。
「所以下次,你可以直接報我的名字,打八折。」
蔣宇新灰頭土臉地離開。
我握緊拳頭捶了陸嶼一下。
「他太討厭了,干嘛要給他打八折,打骨折還差不多。」
「場面話而已,不會讓他進去的。」陸嶼低頭,下巴輕輕搭在我的頭頂。
蹭了蹭,分外溫柔。
「杳杳太可愛了。」
……
我就知道!
高冷斯文只是陸嶼的偽裝。
他就是十足的悶騷腹黑!
忽然想起迎新會那晚,學姐問我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那時喝醉了,腦中模糊地閃過一個人影,卻怎麼也捕捉不住。
「高冷的,窮的。」
我也忘了為什麼會說出這個不著調的答案。
但似乎。
唯有喜歡某個人,才會有如此具象的形容。
喜歡上陸嶼。
哪怕此前預設的種種都被推翻。
也依舊喜歡。
13
陸嶼讀高一時,旅游業不景氣,父母的公司日漸衰敗。
一家人從獨棟別墅搬到了小公寓。
陸嶼也從國際學校轉到了普通高中。
林杳成了他的同桌。
家境的沒落,讓陸嶼變得寡言少語。
他在學校獨來獨往,孤僻又冷漠,不愛交朋友,也不愛說話。
但是林杳話很多。
會在中午吃飯時,特地端著盤子坐到他對面。
用干凈的筷子把盤子里的肉, 分他一半。
她神秘兮兮:「我爸說了,多吃肉,補腦子。
」
沉默看向自己堆成小山似的碗,陸嶼覺得有點可笑。
他次次年級第一,不需要補腦子。
而且他并不喜歡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