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真半假的玩笑,不知道是不是又惹毛了江寄淮,一整晚都沒給我回短信。
周日的補課也沒有來。
周一晚上放學,我撐著傘晃悠。
江寄淮站在走廊,蹙眉看著淅淅瀝瀝的雨。
一個女生朝他走過去,我認得,那是我們班的瞿沁。
江寄淮的鄰居,兩人算得上青梅竹馬。
瞿沁很小聲地說了什麼,想要把手里的傘遞給江寄淮,卻被他謝絕。
瞿沁咬著唇離開,一抬頭,滿臉驚訝地看向我:
「你的傘……」
「怎麼了?」
她擠出一抹笑,眼神復雜:
「這把傘是江寄淮借你的吧?你們關系很好嗎?」
我怔怔望著頭頂破舊的雨傘。
三個月前的微雨天,我被父親扇了一耳光,從家里跑出來又無處可去,坐在操場邊埋頭哭。
幾個學生在打球,籃球不受控制地朝我砸過來。
下意識閉上眼,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襲來,忽然有道黑影擋了過來。
他被砸得腳步踉蹌,卻牢牢地護住了我。
下一秒,一把傘塞到了我的手上。
全程一句話沒說。
等我擦干眼淚抬頭,只看到離開的背影。
那個奇奇怪怪的人……是江寄淮?
我撐著傘跑到一班門口。
他正伸手拂去臉上的水痕。
「江寄淮,你很喜歡默默無聞做好事嗎?」
「什麼意思?」
他眼神茫然,即便被厚重的鏡片擋著,也遮不住眼底的清澈干凈。
相處這麼久,和我對視時,他依舊掩飾不住慌亂,習慣性地偏開目光。
我忍不住笑。
心底隱秘的歡喜在悄悄滋長。
就像把沙灘上不起眼的貝殼揣回家,偶然發現里面躺著亮晶晶的小珍珠。
那是只屬于我一個人的秘密。
6
大年夜,飯桌上我摔了碗筷。
我才剛成年,繼母就迫不及待地想送我去和高攀不上的豪門聯姻。
父親樂見其成,命令我去跟誰誰誰家的公子多多接觸。
我煩悶至極,連睡衣都沒換便跑出家門。
但這次并不是無處可去。
給江寄淮打去電話,不到半小時,他出現在我面前。
把嶄新的羽絨服披在我身上,打車帶我去酒店。
附近最好的四星級酒店,價格不菲。
我站在門口不動,扯了扯他的胳膊:
「江寄淮,我身上沒帶錢。」
「我有。」
他有條不紊地付錢,拿著卡領我進房間,打開空調。
氣溫迅速回升, 凍得僵硬的臉終于有了點知覺。
我故作輕松地打開電視,催他快點走,不要耽誤我看春晚。
「吃了嗎?」
他站在門口看我,半邊臉隱匿在黑暗中, 眼底的心疼一晃而過。
我笑嘻嘻回答:「美女都是從來不吃晚飯的。」
話落,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起來。
他努力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臉上卻閃過微弱的笑意:
「我出去買點吃的。」
闔上門的時候頓了一下,不放心地叮囑我:「有陌生人敲門別開。」
我無語極了:
「江寄淮,我雖然不是學霸,但也不是傻子吧?」
看了會笑點極低的春晚,外面響起短促有規律的敲門聲。
打開門,看到一身風雪的江寄淮。
手里拎著熱氣騰騰的飯菜,很是不滿地睨了我一眼:
「我說了,不能隨便開門,很危險。」
「沒有隨便開門,我有心靈感應,知道是你回來了。」
他愣了愣,呆呆地關上門。
我都喝完了半碗湯他似乎才回過神,手指緊張地蜷縮在腿邊:
「嗯,我回來了。」
連著喝完了兩碗湯,胃里暖和和的一大片。
我跟著小品里的演員哈哈大笑。
耳邊窸窸窣窣的動靜響起,江寄淮遞過來一沓厚厚的鈔票:
「你沒帶錢,這些先拿著花。」
「江寄淮,你去裸貸啦?」
「沒有。」他抿著唇,耳尖通紅,「我其實沒你想得那麼窮。」
「那你怎麼整天穿的都是舊衣服,眼鏡片磨花成那樣了都不換?」
面對我的吐槽,他不卑不亢解釋:
「衣服干凈整潔就好,眼鏡能用就行,我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江寄淮,你清心寡欲像個和尚。」
我朝他做了個鬼臉,低頭忽然看到自己身上厚實的羽絨服。
而江寄淮穿著薄薄的棉襖。
經常看到他吃著食堂五塊錢一份的盒飯。
但他給我買的卻是餐廳里的三菜一湯。
還有能抵他一個月生活費的酒店房費。
「江寄淮,你怎麼對我和對你自己完全兩套標準啊?」
「這就是舍己為人的新時代英雄嗎?」我豎起大拇指。
他愕然抬眸,局促地一陣咳嗽,冷白的皮膚泛起淡淡的粉,格外不自在地扭過頭:
「你和我不一樣。」
「哪不一樣?」
我惡趣味地抬手戳他的耳朵,他越慌忙躲,我越是緊追不放。
「丁也宜!」他氣悶地扯開我的手。
「哪不一樣你說啊,我是不是特美特有魅力?」
「不是。」
他羞惱地捂住通紅的耳朵,瞪了我一眼。
沒什麼氣勢,反而顯得綿軟,像一只沒有刺的刺猬,只剩下軟乎乎的肚皮任人宰割。
我打開臺燈,把錢塞進抽屜里。
江寄淮忽然瞇起了眼,抬手遮住視線:
「燈可以關了嗎?我有點畏光。」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個名詞,于是打開了手機手電筒。
他果然下意識閉上了眼,薄薄的眼皮輕輕顫抖。
我踮起腳,碰了碰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