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過江寄淮也蠻慘的,家里就剩下一個瞎眼奶奶,他性格很怪,整天陰沉沉的,不愛和人說話,活脫脫一個學習機器。」
我看向掌心那枚胸牌。
是挺機器人的。
周六我預訂好 3 號畫室,待了整整一天。
臨近傍晚,江寄淮終于出現。
他今天沒穿校服,上身薄薄的黑色外套,牛仔褲竟然還是夏天的樣式。
尚恒中學是一所建在富人區的私立學校,坐觀整個校園,穿著打扮這麼落魄的,恐怕只有江寄淮一個人。
注意到我在觀察他,江寄淮偏開目光。
昨天我給他的那盒草莓牛奶,他原封不動地放在我的桌邊。
朝我攤開手,指節修長,掌心粗糲,和普通十七八歲的少年截然不同:
「胸章,還我。」
「可是你昨天出爾反爾,害得我打掃了兩個小時,連晚飯都沒吃。」
我毫無心理負擔地撒謊。
卻見他皺緊眉頭,冷冰冰陳述:
「昨天器材室很干凈,不用打掃那麼長時間。」
說來也奇怪,一向臟亂臭烘烘的體育器材室,昨天竟然干凈到一塵不染。
仿佛早就有人提前清理過一般。
我笑瞇瞇地托著下巴:
「我不管,你當一下我的模特吧,畫完以后,胸章立馬還你。」
「我保證,一小時之內,肯定能畫完!」
我舉起雙手,嘴里叼著畫筆。
大概是沒見過我這麼死纏爛打還蠻不講理的女生,江寄淮被強硬按到了椅子上坐下。
我把畫室的溫度調到 30 度。
室溫驟然升高,江寄淮裸露在外的脖子生出細密顆粒。
他抿著唇,一言不發地坐定。
我扔下畫筆,吐槽:「你這可不行啊。」
他的目光從墻壁時鐘移到我的臉上,難得露出幾分茫然。
我壞笑著勾起他的袖口:
「溫度都給你打高了,模特衣服要全脫掉的呀,江同學?」
他蒼白的臉「唰」地一下子紅了,手指死死扣住椅背,冷眼抬頭:「胸牌我不要了。」
他扭頭就走,卻被我眼疾手快抓住。
淺灰色的筆記本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的瞳孔一震,像被施了定身術,怔怔地看著我。
泛黃的筆記本一看便被人翻閱過很多次,里面每一張都是我的畫像。
扉頁上還寫著我的名字,可這并不是我的東西。
「學校失物招領處給我送來的,我發現這上面丁也宜三個字,和你昨天在值日本上的字跡一樣哎。」我笑吟吟朝他靠近,「江寄淮同學,原來你一直暗戀我嗎?」
4
少年局促地站在原地,眼神躲閃,手背青筋迭起。
良久。
他語氣堅定地否認:「我沒有。」
「可是你的臉好紅。」
他急忙側過身,臉卻更紅了。
「別不好意思,欣賞美好事物是人的本能。」
「你暗戀我,說明你品位不錯嘛。」
在我樂不可支的笑聲中,江寄淮落荒而逃。
再次見到他是在月度學生大會上。
江寄淮作為全校第一名上臺演講。
松松垮垮藍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清雋好看,就連握著演講稿的手指也修長漂亮。
他念得格外認真。
臺下卻沒多少人在聽。
同桌小聲抱怨:「這學霸說話一板一眼的真無聊,你說是吧,也宜?」
我含糊應聲,在江寄淮看過來的時候朝他眨了眨眼。
臺上冷靜自持的學霸頓時卡了殼,臉紅又慌亂地撇開視線。
結結巴巴好幾句才找回原來的語調。
底下笑聲一片。
我靠在同桌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
「不會啊,你不覺得他很可愛嗎?」
那時候我的狀況并不算好。
同學都知道我家開了大公司,是養在金窩里的大小姐。
實際上,繼母牢牢把著父親的心,我在家里幾乎沒有一點話語權。
好像唯有逗弄江寄淮的時候,能找到點不一樣的樂趣,短暫地從窒息壓抑的境遇里逃脫。
我悄悄聘請江寄淮當家庭教師。
他事先并不知情,推開門看到我的那一瞬,呆呆傻傻地站在門口。
我眨眨眼,故意揶揄:「江同學跟蹤我到家里來了啊?」
「我不是,我沒有!」
他慌慌張張辯解,耳根紅透。
學霸的領悟力驚人,從笑聲里反應過來自己被捉弄了,抿著唇從背包里翻出課本試卷:
「可以開始上課了嗎?」
「江寄淮,你生氣啦?」
「沒有。」語氣冷冷淡淡。
「那就是高興?」
他原本微微蹙眉的表情,愣了下:「高興什麼?」
我翻出鏡子左看看右看看,滿意得不得了;
「又能近距離接觸你的女神,這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丁也宜!」
「吱呀」一聲,他猛地扯開椅子站起,一副羞憤欲死的模樣,連眼睫毛都在輕顫。
我正襟危坐翻開課本:
「好吧好吧,開始上課啦江同學。」
5
在江寄淮的輔導下,我的數學分數首次突破了一百分。
我發短信請江寄淮吃飯,被他拒絕:
【江老師幫我太多,我決定好好感謝你。】
許是這段時間被我逗弄慣了,江寄淮變得格外謹慎。
過了好久才慢吞吞回復:
【不必。】
我趴在床上,從相冊里挑挑揀揀,發過去十幾張滿意的自拍照:
【開心嗎?】
江寄淮:【?】
我笑著發語音:
【不是喜歡畫我嗎?這些夠了吧,好好畫,結婚的時候我要放在大屏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