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顏的主治醫生,那位頭發花白頗具威嚴的老者每天都會帶著一票年輕醫生來圍觀和檢查時顏的康復進度,不止一次的表示這真的算的上是個奇跡。
時顏心里頗有些驕傲,畢竟在她蘇醒的當天她居然就說了話點了頭,雖然動作遲緩了點,尤其是當天夜里她居然還憑借一己之力從塵封的腦子里挖出了“江其琛”這三個短暫一瞥且極為“復雜”的漢字。
但說來奇怪,那天之后,她幾乎再沒見到過那位江醫生。
時顏原本以為江其琛是她的主治醫生,因為說實話,當她醒來的那一刻,周圍并不是熟悉的場景,空氣中有些刺激的消毒水味兒,過于安靜又突然被不知名的巨響打破的環境,身體上與原本不同的反應無形中讓她產生了緊張的情緒。
但江其琛的到來,他身上那種似乎是與生俱來的熟悉感,在他輕聲叫著時顏兩個字的時候包圍了她,她的情緒瞬間就平穩了不少。
就好像,她已經聽過很多次自己的名字,從這個人的口中。
但后來她知道,這位省立醫院的權威腦外科專家,也就是剛剛夸獎過她的老人蘇醫生才是她的主治醫生,那位江醫生也不在蘇醫生每天身后烏泱泱的那一群里。
父母斷斷續續的交代加上自己腦子里漸漸明朗的部分記憶,時顏對于之前的那些個問號漸漸拼湊出了大致的事件輪廓。
她出了一場比較大的車禍。
頭部重傷,身上多處骨折還伴有內在臟器的出血,送到醫院時生命垂危,經過數小時的搶救最終撿回了一條命,但陷入了所謂的深度昏迷。
醫生也說過她有可能醒不過來。
父母不在意這些,每日定點來醫院看望,跟她說話。
近日因為父母雙雙感冒,擔心會給時顏造成影響,專程請了人來照顧幾日。
接到委托的大嬸得到的消息就是照顧一個長期昏迷狀態的女孩子,誰知她端著盆拿著水瓶走進來的那一刻,與病床上睜著大眼睛甚至還晃了晃手的時顏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車禍……只有我一個人嗎……”時顏努力說得清晰:“我記得……好像……還有……”
“小陸,”時顏媽嘆了口氣,“你也別怪小陸,你之前那個樣子,除了我跟你爸不接受現實,大家都……我們能理解的,你也別太……”
時顏腦子里有隱隱約約的印象,卻并不明朗。
她只知道陸向承是她的男朋友,他們之前似乎在鬧分手,車禍的時候陸向承也在車上,時顏最后的印象是隔著自己眼前的一片血污,她看到陸向承痛苦的表情和額頭上同樣蜿蜒而下的血流。
3
陸向承要結婚了。
時顏媽說,陸向承起初幾乎每天都會來看時顏,握著她的手說話。
后來漸漸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時顏爸媽都是很善良的人,對這樣的轉變心里也大概有數,找機會跟陸向承深談了一次,陸向承痛哭著跟他們說對不起時顏,但真的無法堅持下去了。
對這件事,時顏有些訝異自己居然沒什麼感覺。
對于幾乎是重獲新生的她來說,趕緊恢復起來,回歸到以前的正常生活是最重要的。
醒是醒來了,康復也慢慢走上正軌,后遺癥也是真的有些折磨人。
頭痛。
檢查也檢查了,并沒有什麼大問題,時顏也不好總在父母面前抱怨惹得他們擔心。
午后這一會兒,她剛吃完父母送來的營養餐,太陽穴那兒又隱隱約約痛起來。
甜言蜜語的哄了看上去有些疲勞的二老回家睡午覺,時顏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半天,拿了個口罩拜托了護士帶她慢吞吞的挪去了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園。
午后的陽光很好,時顏記不清自己已經有多久沒這麼自在的沐浴在陽光下了,她仰著頭,微微瞇著眼睛,努力的去感受那帶著些許刺痛感的溫暖。
去感受自己的活著。
“眼睛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