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因為我是鬼,就什麼都栽給我吧?你選了個什麼地兒自己心里沒數?
這樓里少說住了一百戶鬼,你憑什麼斷定這是一只叫「陳煙雨」的鬼干的?這鬼地方,我還被吵得睡不著呢。
「不就說了你兩句,至于嗎?小氣鬼。」
段橋煩躁地揉揉頭發,伸手把燈打開,我立刻從里面彈了出去。
他罵罵咧咧從柜子里取出幾塊香薰,用打火機點上打了個哈欠:「行了,快給老子睡。」
我生前總是睡不安穩,買了很多幫助入睡的香薰。
段橋現在點的這款有淡淡的桂花味兒,是我死的前一天點在床頭的。
熟悉的清甜味飄在房間里,沒過幾分鐘,我就掛在衣架上睡著了。
5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凍住了,掛在衣架上下不來。
段橋正在找吃的,他打開冰箱取出一罐還沒開的橙汁兒,皺起眉頭罵了一句:「難喝。」
說完擰開蓋子把一整罐橙汁兒倒了。
……
剛好潑我一臉,我舔了舔嘴角,挺甜的。
他這就是跟我過不去,針對我,就把我愛的橙汁兒一起針對了。
幼稚。
等到段橋喝完了整盒牛奶,我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他終于察覺到不對。
「走了嗎?」聽得出,段橋有幾分失望。
他扯下一塊面包往嘴里塞,手機響了。
「喂?」
幾秒之后,他臉上露出了反派獨有的狠戾神色,我聽見他帶著對生命的蔑視說了一句:「終于死了。」
我聽得心驚肉跳,這人不會犯事兒了吧?
「陳煙雨?陳煙雨?」段橋朝著空氣喊了好一會兒,而我一動不動地掛在衣架上。
我總覺得他不是真的在叫我,而是想確認我確實不在。
他好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跟那個死了的人有關。
6
我不回應段橋,裝作已經離開,他試探了一會兒終于放心地走了。
樓里瞬間熱鬧起來,那群鬼放肆地弄出聲響,還有個老婆婆經過的時候順手把我從衣架上扯了下來。
滯留在人間的孤魂野鬼大多有任務沒完成,無法投胎。他們很守規矩,一般不會傷人。
而我屬于工作人員,但只跟地府簽了五年合同,今年是最后一年。
急匆匆地下了樓,我突然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
我們單位對來人間這件事規定得很嚴,除非是公事和合法旅游,不然不能私自過來。
這次我是趁著清明休息,買了人間一日游的票來的,一旦超時就要按十倍的價格付款。
而現在,快超時了。
我沒有片刻猶豫走出爛尾樓,只想先回陰間。過馬路的時候有個人和我擦身而過,她看不到我,我卻愣在原地反應了好一會兒。
是之前的女瘋子,身上還穿著段橋扔給她的那件外套。
她走得極慢,眼睛有神地盯著前方某處,一邊伸手把額頭旁邊的短頭發別到耳后。
我回頭看著她被拉長的影子,確定這不是個真瘋子。
難道是裝的?她想做什麼?
我急著走倒也來不及多想,快速回了陰間。
7
房間里放著我讓助理幫忙借的生死簿,書開著,看來她已經瀏覽過了。
我們不是地府的核心管理層,只能看到近半年內將死的人,她翻開的那頁有幾個人名被紅色筆圈了出來。
我仔細翻完正準備關上,突然發現她給我留了字條,上面只寫了一個名字。
隋青。
合上生死簿,我又想起了段橋。
他雖然脾氣不好,但不是窮兇極惡之人,殺人放火這種事他干不出來。
可這就奇怪了,電話里提到的人到底是誰,又是怎麼死的?跟他有大仇?
還是得再請天假去人間一趟才行。
想想就心痛,這幾年為了省錢,除了工作我從沒去過人間,自然也沒有見段橋。
按理說我這麼沒日沒夜地工作,每年清明又能收巨款,怎麼著也得存了一大筆錢。
關鍵段橋這廝災禍太多,都是那種死不了但折磨人的災難,我查到之后整天拿錢給他擋災,花錢跟流水一樣。
所以我現在真的很需要段橋的那筆巨款,而只有清明節前后十天燒的紙才能到帳,過了時間就是無效燒紙,必須得再催催。
8
幾天之后我終于請好假,又買了張人間一日游的旅行票。
走的路上遇到了老熟人白無常,她提著一個「砰砰」作響的盒子,指著粉色眼影問我:「我新學的妝,怎麼樣?」
「挺好看的。」
我低頭盯著她手里的盒子:「這是什麼?」
「是個新來的鬼。」
她把盒子舉起來晃了幾下:「不知道跟什麼人結了仇,天天被扒墳,走不完正常程序只能一直待在收容所。」
「今天已經發瘋了,老大讓我把這鬼先送去治療所治一治,清醒了再說。」
死后如果一直被扒墳,確實會被判定為有糾紛,至少目前肯定無法安寧。
這種鬼閻王爺是最不喜歡審的,我盯著劇烈晃動的盒子,隨口說了一句:「真缺德啊。」
這仇家確實夠狠,人死了都不讓安息,恨意追到閻王殿來了。
「就是,老大對這種事又睜只眼閉只眼的。」
白無常湊過來悄悄說:「你也知道他生前不讓仇人下葬,還鞭尸了,所以對這種扒墳的人太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