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雞把面前的麻將推倒,看了我一眼,仿佛是為了回應我剛才不明所以的憤怒,淡淡地說:「歐陽哥,運氣來的時候,不僅要抓住它,還要讓它加倍償還。」
「很好。」易連山點了點頭,「年輕人,很有魄力。沒錯,做我易連山的對手,也要有這份魄力才說得過去。」
「得意什麼!你們才胡了一把!」黃泰忍不住叫了起來,「姓歐的,你也不看看自己手里的籌碼還剩下多少?狗屎運不會一直砸在你們頭上,準備好眼珠子吧!」
面對黃泰的咒罵,幺雞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回應道:「你忘了嗎,運氣這種東西也會做選擇的,它們總會拋棄弱者,與強者為伍。像你這種家伙,我想運氣是不會喜歡的。」
「你……」黃泰被嗆的理屈詞窮,直翻白眼。
從這把開始,幺雞仿佛真的得到了命運女神的垂青,手氣出奇的好,每一把都打得順風順水,連著胡了好幾把,輸進去的籌碼也一點點的贏了回來。黃泰已經開始氣急敗壞,但易連山的表情卻很平靜:「黃老板,稍安勿躁,這很正常,風水輪流轉,也該年輕人走點運氣了。不要總想著一下子就把人趕盡殺絕。」
按說,易連山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尤其是「人和」,他只要隨便做點小動作,給些暗示,黃泰和另一個馬仔都會瘋狂給他喂牌的。但他既然頂著「江北雀神」的稱號,自然不屑于做這些伎倆,所以黃泰和另一個馬仔夾在兩大高手之間,打的也是十分憋屈,有點像兩只沒頭的蒼蠅。
我雖然一直在旁觀,但我有種感覺,幺雞面前的屏障消失了——易連山那座大山一般的屏障,正在逐漸變得透明,可以被猜測,可以被試探,我敢肯定,幺雞能估算出對方的牌型,雖然未必精準,但易連山再也不是一個無法觸及的存在。
當然,在易連山面前,也許幺雞早已成了透明人,但他臨危不亂的表現,以及從始至終淡然的態度,還是給了易連山很大的迷惑性。也許這就是他所謂的「置于死地而后生」,成了扔給易連山最大的一顆煙霧彈。
這就是博弈的妙處,當對手表現得足夠冷靜,你對自己的判斷便無法有十足的把握。像「耳赤之局」那種破綻,是不可能在幺雞身上發生的。
這完全成了一場麻將技術之間的比拼,幺雞和易連山之間互有輸贏,場上的局勢從一開始的一邊倒變成了拉鋸戰。從晚上戰至凌晨,足足十個小時,雙方手里的籌碼竟然是半斤八兩。
有幾個旁觀的見證人已經撐不住了,哈欠連天,就連黃泰臉上也現出了疲倦之色。易連山活動了一下脖子,說道:「我年齡大了,這樣打下去,身體也有點吃不消。我提個建議,不如這樣:下一局我們押上所有的籌碼,一把定輸贏。年輕人,你意下如何?」
我正想著要跟幺雞商量一下,沒想到他直接就點了頭:「可以。」
我去,這決定做的也太草率了吧!一瞬間,我們所有人的命運又被重新拉回到了生死線上!
8
決勝局,一把定。
場上所有的籌碼都押了進去,足足有八百多萬。但錢還不是最重要的,它關系著兩顆眼球的命運。
所以這一把大家打得格外謹慎,如履薄冰,空氣似乎都凝固了起來。牌局進入中段,從易連山的出牌來看,他已經聽牌了。聽的什麼牌我看不出來,但幺雞應該能猜到。
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現在每打出去的一張牌,都有可能點炮。我的眼眶似乎都有所征兆的疼了起來。
幺雞打得也很謹慎,牌局到了后半段,他終于進張了,我暗中掐了一把大腿,這次我們也聽牌了。既然聽牌了,就要打出去一張閑牌:二筒或者八萬。可出乎我意料的,幺雞的動作竟然停滯了,他先是拿出了二筒,要打出去的時候又換成了八萬,可是這張八萬,他也是握在手里,遲遲沒有打出去。
我明白了,易連山要胡的牌,就是二筒或者八萬其中的一張!可到底是哪一張,幺雞也無法確定!
他猶豫了!在麻將桌上,我第一次見到幺雞出現了猶豫!
我渾身的肌肉都緊張了起來,緊張到微微顫抖。要知道,這一張牌,決定著我們接下來的人生走向。他猶豫了很久,沒有人催他,就連黃泰也在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他做最后的決定。
畢竟這張牌太關鍵了。
就在這時,一直坐在后面觀戰的小媛偷偷做出了一個手勢,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伸出了一根食指和一根拇指,那明顯是一個「八」的手勢。
我渾身一個激靈,想起了她在酒店門口對我說的那句話:「在關鍵時刻,我會想辦法給你信號。你一定要贏。」
小媛坐在后面,對易連山的手牌一覽無余,此刻她比劃出了一個「八」,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易連山要胡的牌就是八萬!
我相信幺雞也看到了這個動作,他不再遲疑了,毅然將手里的八萬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