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許懷川。
我沒說話,倒是爺爺見到他非常高興:
「小橙說你最近忙,還以為你沒時間回來了。」
許懷川將旁邊的東西一件件放進車里,笑著回答:「再忙也該回去見見奶奶的。」
這幾年,爺爺已經完全把許懷川當成家里人了,每次回老家時,他也都會跟著一起。
在爺爺面前,我們都沒有表現出異常。
進屋時,許懷川也跟了過來。
「你的衣服我都收了出來,你去客房找。」
他朝我靠近:
「這麼決絕啊?」
他一靠近,我就躲開了。
「許懷川,你接近我還有什麼目的?」
「還有什麼目的?怎麼說得這麼難聽?」
他眉眼微挑:「這兩天你不在,還怪想你的,所以今天就過來看看。」
這是種類似調笑的語氣。
明明都告訴了我真相。
明明已經讓我清楚知道了他和那個女人的關系。
明明已經說了分手。
現在怎麼還能若無其事對我說這種話?
手里的東西被我重重放下。
爺爺就在外面,我壓制住怒氣。
最近爺爺狀態越來越差,不管許懷川還想做什麼,我們之間的事,至少不能讓爺爺知道。
「最后一次,我們陪爺爺回去,之后就徹底斷開。」
8
本來打算像以往那樣在老家待一個星期。
大概每個人的離開是有預兆的,在回來的前幾天,爺爺還總說見到了奶奶。
回去的第二天爺爺就去世了。
心底很空,其實開始我并沒有多少感覺,可許懷川一露面就擊潰了我。
見到他,以往種種和這兩天發生的一切瞬間歷歷在目。
以前我總覺得,身邊不需要多少人,有他們就夠了。
可是爺爺走了,這個說著要跟我一輩子的人親手推翻了以前所有。
我突然意識到。
現在我真的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9
因為沒多少親戚朋友,爺爺后事也處理得很簡單。
其實這次許懷川出現時,我就隱約猜到了原因。
收拾爺爺遺物那天雨下得很大,半夜外面突然響起敲門聲,我還以為是許懷川。
但我開門見到的卻是拿刀的醉漢。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瞬間席卷而來,不算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但我卻從未像此刻那樣害怕過,腿僵硬到連挪動都艱難。
我狼狽躲著他朝我刺來的刀,無處可躲時我癱軟在地上閉上了眼,但預想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面前的醉漢倒了下去,被許懷川用椅子砸的。
他扔下椅子將我扶起,其間幾次想要說話,卻欲言又止。
四周安靜到只能聽到外面雨聲,等到身體逐漸恢復力氣,我才主動開口:
「……謝謝。」
許懷川抽紙的動作一頓,沒有回答。
我看著他冷靜地將地上被他砸暈的醉漢拖到外面,脫下被泥弄臟的外套,慢條斯理卷起袖口,拿紙一根根擦拭手指。
他做什麼都很有耐心,無論對工作還是對我。
現在想想,我只覺得可笑。
要是沒有耐心的話,他又怎麼會在我身上耗費八年?
我最終還是問出自己的猜想:
「你早就知道他會來了是吧?」
許懷川聞言看向了我。
我朝他扯了扯嘴角:
「沒有怪你的意思,是真的謝謝。」
「你早就知道了這次回來爺爺會去世,早就知道了今晚這個人會來,有關我人生的軌跡,你都一清二楚,不是麼?」
「許懷川,這次救我,又是你的第幾個任務?」
我將這些想了又想問題一個個問出來,然后看著許懷川的臉色越來越沉。
這是他生氣前的慣有表情。
可他又憑什麼生氣呢?
許懷川低頭摩挲著手指,半晌過后回答:
「救你,是最后一個任務。」
他說完,忽然起身朝我走近,右手在空中微抬,最后拿起旁邊的紙遞給了我:
「不想笑就別笑了。」
我微怔接過紙,手指隨著他的視線摸到臉上,才感覺到指腹傳來的濕熱。
我捏著紙,僵硬地偏頭擦干凈眼淚,沒有回答。
有什麼東西堵在嗓子眼兒里,一旦開口說話,那些積攢很多的情緒就都憋不住了。
許懷川說:「付橙,我太了解你了,在我面前沒必要這樣。」
確實,在一起時他總能及時察覺到我的情緒,在他眼里,我的那點偽裝不過如此。
曾經他也說過類似的話。
那時候才剛畢業,我被人盜了稿件,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崗位被搶,偏偏那天是他生日,我偷偷哭完后若無其事帶著蛋糕去找他,卻被他一眼看穿。
知道事情始末以后,他頭一次在我面前紅了眼睛,他抱著我,語氣認真:
「沒必要在我面前裝堅強,對不起,以后不會再讓你受欺負了。」
沒過多久,盜稿件的人就被舉報了,之后我開始組建現在的工作室,而他的公司也步入正軌,我們的生活自那個時候突然就好了起來。
可現在再聽他這句話……
我攥緊手指:「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
許懷川語氣很平淡:
「只是覺得你一眼就看透,有點沒意思」
這段時間讓人難過的事太多了,情緒總是起伏不定,聽到他這句話的瞬間,我忽然就平靜了。
是真的覺得無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