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許懷川的關系是圈里人盡皆知的。
換作以前,不過是順口答應的事。
可是現在,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回復。
今天發生的事,我就算一五一十告訴別人,也沒人會信吧?
我沉默的時候,對方卻突然站了起來:
「哎,許總!」
「嗯?」
聽到那熟悉的回應,我頓時渾身僵硬起來。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在我身邊停下。
向許懷川表明身份以后,合作方就向他介紹起了自己的項目來,說完又道:「今天真是巧了,剛跟許小姐簽完合同就跟您遇到了,您是來接她的吧?」
「不巧,我是來吃飯的。」
一句話,就讓氣氛尷尬了起來。
我抬起頭,正好許懷川也在看我。
他的身邊還跟著那個女人。
說起來,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合同簽完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他突然問我。
女人親昵挽住他的胳膊替我回答:
「可付小姐不是自己開車來的嗎?」
許懷川應了聲,伸手將她臉側的頭發撩到了耳后。
此時再沒眼力見的人也看出了我們之間的氛圍。
甲方視線在我們三人之間流轉了一會兒,就找了理由先走了。
我看著親密無間的兩人,一瞬間竟然覺得有些恍惚:「許懷川,你想擺脫我不用這麼惡心人,我不會糾纏你的。」
不過半天而已。
許懷川就站在我面前,還是那張臉,卻遙遠又陌生。
「只喜歡她是嗎?」我問他。
許懷川微一蹙眉,沒有回答。
我繼續說:「那你喜歡吧,我們分手。」
半晌,他輕輕一笑:
「攻略結束,是應該分了。」
5
我從小跟爺爺生活在一起。
我媽跟別人跑了,我爸工亡,我跟爺爺全靠廠里給的那筆賠款過活。
許懷川是我的鄰居,有爸有媽,卻早早帶著他妹去了外省,給他留了個小破房,每個月幾百塊的生活費,過得比我還慘。
所以后來在一起,他總圈著我說:
「我們兩個沒人疼的,真是天生一對。」
我就反駁他:「我還有爺爺疼。」
他一掐我臉:「哥也疼你,以后咱倆一起照顧爺爺。」
其實我一開始挺怕他的。
寸頭、兇相,校服穿得吊兒郎當。
跟校門口扎堆的那群不良少年大差不差,每次家門口撞見,我都會加快腳步。
直到那群不良少年真的闖進我家,想搶走我藏在箱底的錢和存折,他突然叼著冰棍出現,直接拎著凳子一打四。
看著消瘦,出手卻狠得要命。
他吃了不少虧,那四個人也沒好到哪里去。
被他不要命的打法嚇跑后,之后再也沒來過。
他擦著額前的血蹲到我面前,將口袋里半融的另一根冰棍拆開,塞進正哭的我嘴里:
「哥都沒哭,你哭什麼?」
后面每天上下學我能跟他偶遇。
他是被「壞學生」簇擁的人,我卻從沒在通報名單上聽過他的名字。
明明那天看到了他更兇殘的一面,但我好像沒從前怕他了。
身邊總有女生說他帥,從前我只當耳旁風,后面大概是聽得多了,我竟然也在心里默默贊同。
我們慢慢從鄰居變成了朋友。
后來有人跟我表白,我下意識想到的卻是他。
我突然意識到,我好像有點喜歡他。
幸運的是,他也喜歡我。
我們在一起了。
從高三畢業到如今事業有成,我們沒有過矛盾,沒有過第三者,甚至馬上就要結婚了。
可是現在他突然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
真的是,太諷刺了。
6
回家時,爺爺正坐在門口逗招招。
「這麼晚回來,又在陪小川加班啊?」
見到我,正袒露肚皮在爺爺手下的招招立刻翻身朝我跑來。
我蹲下將招招抱起,勉強露出個笑:「嗯。」
「小川沒一起回來?」
「……他今天睡公司了。」
招招平時一向活潑,今天卻出奇地乖巧,乖乖窩在我懷里一動不動。
這是許懷川送我的狗。
他親手將小狗抱給我,笑瞇瞇告訴我它的名字叫招招。而招招是他的小名。
當時他說:「小狗要是愛你,就會永遠愛你,我也會永遠愛你。」
我將招招舉起問它:
「招招,你愛我嗎?」
小狗不會說話,汪汪叫了兩聲后,搖著尾巴舔舐起了我的手。
爺爺笑著說:「我們家橙橙這麼好,誰見都愛。」
眼眶又發燙了。
將招招放下后,我揉了揉眼睛。
爺爺又說:「過兩天是你奶奶的祭日,記得跟小川提前說聲,不然到時候又忙。」
我啞然半天后問:「爺爺年輕的時候,肯定很喜歡奶奶吧。」
「什麼叫年輕的時候?」爺爺敲了敲我的頭,「我們的感情是一輩子的。」
我沒有見過奶奶,對她的那些記憶,幾乎都是來自爺爺口中。她死于三十五歲的一場車禍,在一起十幾年,卻被爺爺念叨了一輩子。
可是在那些攻略者眼里,我們這類人的感情是不是只是團可以隨意玩弄、一文不值的數據?
皺紋縱橫的手揉上我的頭:
「還好你遇到了小川,以后有他陪你,我也就放心了。」
我沒有抬頭,將哽咽硬生生憋回。
7
再次見到許懷川是在奶奶祭日前一天。
我正拖著行李準備放后備箱,身后突然出現的人徑直提起我手里的行李,直接幫我擺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