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連續打了第三個哈欠的時候,余桉停下了筆。
「你這幾天很累,睡一會吧!」
我卻搖搖頭:「沒關系,老板。」
「溫楹,」余桉垂眼,「你很缺錢嗎?」
他的話語不帶任何羞辱,只是單純的疑問。
我知道他就是一個沐著佛光的大善人,隨時準備為我打錢,每天都發紅包,甚至前幾天還勸我帶薪休假,只是我不樂意。
總共就沒收幾天錢,哪能翹班?
我也是有職業素養的。
「還行,」所以我選擇了誠實回答,「現在沒那麼缺錢了。」
和以前比起來,我現在算不上缺錢。
「這樣的話,」余桉看著我,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干凈凈地,「偶爾也可以好好休息。」
我坦白道:「上課睡覺不太好。」
盡管這不是我選的課,但我沒有上課睡覺的習慣。
原因也很簡單,我不希望讓老師看見我在他們的課堂上打盹。
傳道授業解惑的人,將世界最寶貴的知識教給我們。
我敬畏知識,也尊重老師。
「沒關系,這節課要寫課堂作業,老師要出去。」他輕聲說,「她回來了,我就喊你。」
教室里悄無聲息,所有人都在老師剛剛分發的白紙上寫著。
我看著面前的英文題目,沙沙的落筆聲在耳邊回響,頭頂的空調轟隆隆吹著冷風,舒適安靜的環境中,我感覺眼皮在打架。
「那我只睡一會。」我合上電腦,小聲說,「老板,有事喊我。」
隨后,也許還不到五秒,我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只是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很輕地落在我肩膀,擋住了呼呼的空調風。
昏昏沉沉中,我好像夢見了從前的自己。
有人罵我是掃把星,說我眉間一點紅,注定給家人帶來血災。
有人嘆氣要我別再努力了,畢竟:「溫楹,你家那個背景,你根本出不了頭」。
有人領著我去監獄,隔著一扇鐵窗指著那個身穿囚服的男人,說你和你爸長得還挺像。
夢見我無數次被拒之門外,夢見周圍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夢見追債的人站在家門口,而我只敢蜷縮在垃圾站的廢棄紙箱里,睜著眼度過了一晚上。
但那又怎麼樣呢?
我最后記得的,只有接濟我的鄰居奶奶說我長了顆有福痣,我的班主任說我是個聰明孩子,「條條大路通羅馬」,還有我第一次毫不畏懼地站在追債人面前和他打交道。
至于那些惡意,我從來沒放在心上。
我有一個因為酒后斗毆過失殺人而坐牢的父親,一個從出生起就沒見過的母親,一大筆債務和看似破破爛爛的人生。
但我還是活下來了,我努力地,咬著牙,好端端地長大了。
很多事情我做不到,但那又怎麼樣呢?
還有很多很多我能做的事情。
我是「殺人犯的女兒」,所以很多別人能做的事情我都做不了,我天生就背上這樣的標簽,哪怕我無法選擇出身。
我是泥沼里生出的蘑菇,可我想長成大樹,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在不自量力。
代跑,代取快遞,代買飯,積攢人脈,步步向前,我就是這樣一點一點把自己養大的。
我只是不習慣停下。
或者,我是如此向往光明和生命。
每一年生日,我都會送自己一句話:「溫楹,就算沒人愛你,你也要愛自己。」
——可事實上,有很多人愛著我,不是嗎?
醒來時,肩上的東西也抖落了下來。
那是余桉的外套,他見我睜開眼,就默不作聲地收了回去。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覺得神清氣爽:「走吧,老板,下節課是體育課。」
「要不你回寢室......」
「老板。」我打斷了他,「其實有很多人對我說過鼓勵的話。」
「嗯?」
「我都記住了,」我認認真真地說,「包括你對我說,我偶爾也可以休息。」
惡意葬于過去,善意藏于心底。
這是我送給自己的答案。
草長鶯飛,樹木瘋長,夏天快要到了。
余桉怔怔地看著我,清俊的眉眼依舊干凈,卻仿佛增添了許多困惑。
「現在我休息好了,」我彎眼,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所以可以繼續了。」
10
周末,江語晨來找我。
情緒破碎凋零:【溫楹溫楹,晚上玩幾把?】
找我穩贏(忙碌中):【不好意思哦老板,晚上有預約了^^】
情緒破碎凋零:【誰啊??不會是徐逸吧!】
找我穩贏(忙碌中):【嗯......】
我考慮要不要和他說實話。
實際上是我要換宿舍,晚上沒空。
因為余桉一口氣包了我一學年的保鏢單,為了方便保護他的安全,我商量著和他搬到了一起。
他答應得很快,還迅速搞定了我的舍友和他的舍友。
這讓我十分驚訝,感覺余桉的社交能力好像不知不覺提升了。
不過劇情本來就大不一樣了,比如本來該搬來和余桉做舍友的是游珩,但鑒于他已經很久沒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我也沒放在心上。
但江語晨猜得也沒錯,我確實被徐逸約了晚上一起打游戲。
而且是五排。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徐逸好像已經把江語晨踢出了自己的五排車隊,明明劇情里說他最喜歡拉著江語晨甜蜜雙排。
對此,徐逸的解釋是:「學校開電競賽,我們班訓練賽差一個人,你比江語晨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