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顧家,她過得并不好。
后來,她流了好多鼻血,簽完字就走了。
我給律師說,剛剛她簽的字不作數。
14
宋星星剛從英國回來,舅舅給她買了新車。
我看著她身上粉色的紗裙,突然就想到顧月那件破舊的毛衣。
她怎麼流那麼多鼻血?
好在律師事務所附近的監控很多,我不費勁就找到了顧月坐的出租車。
出租車師傅給了我們一個地址。
我查了,那是老式小區的廉租房。
她怎麼能住在那里?
我聯系了搬家公司,準備把她接回家。
宋星星纏著我說她也想顧月了。
我只好帶她一起去。
顧月住在老式小區的廉租房。
我走上充斥著霉味的樓梯,敲開生銹的鐵門。
顧月并不歡迎我。
小小的房子,我連站直都有些困難。
一轉身,還踢翻了垃圾桶。
垃圾桶里全是帶血的紙巾。
15
我本想問她,為什麼會流這麼多鼻血。
可她和宋星星吵了起來。
臟?她不知道自己很臟嗎?
剛剛的擔心被我拋到腦后,我又說了很多傷人的話。
她的臉色發白,好像隨時要暈過去一般。
到時候回家,一定要讓保姆多給她燉點湯。
很快,搬家公司的人來了。
他們打量著這間破舊的房子,麻利地上手搬東西。
沒想到顧月突然掏出一把尖銳的水果刀,一步步朝我們逼近。
她的雙眼猩紅,不斷嘶吼著讓我們滾出去。
我怕真出什麼事,只能先退出去。
門被她重重的關上。
我驚慌的瞬間化為憤怒。
「瘋子一個,死了最好。」
16
公司的事已經夠煩了。
我沒時間再去管一個瘋子妹妹。
我正在跟另一家企業競爭一筆投資。
秘書說,幾天前投資人的女兒出了車禍,眼睛瞎了,正在找眼角膜。
這正是個好機會。
我立刻讓秘書去查醫院里瀕死的病人,錢不是問題。
他很快就找到一個。
據說是個年輕女孩,血癌晚期,身邊還沒有親人。
不出半天,那個女孩就簽署了同意書。
真是天助我也。
我給王總打了電話,他也很開心,當即就決定把投資給我。
接連幾天的陰翳被這個好消息一掃而空。
萬事俱備,就等那個女孩的眼角膜了。
17
下午,我抽空去了趟醫院。
醫生把捐贈者的資料給我看。
顧月。
我像是突然踩空了萬丈懸崖,整顆心都在不停地下墜。
醫生問我,要不要去看看捐贈者。
我連忙搖頭,逃也似的離開了醫院。
我不知道我在逃什麼。
好像我逃得越遠,就能從來沒來過醫院,就能不知道捐贈者叫顧月。
我不停重復地告訴自己。
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顧月真的得了癌癥,我怎麼會不知道?
我可是她的哥哥,是她唯一的親人。
她也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我大喊:「回去!回醫院!」
18
顧月靜靜地躺在那里。
她一直都很安靜,不愿意跟我說話。
到死也不愿意跟我說話。
我跪在地上,不讓醫生將她推進手術室。
我可以不要王總的投資,不要我的骨髓,不要我的眼角膜。
我要我的妹妹。
我要她健健康康的活著。
懦弱的人是我,自私的人是我,無能的人也是我。
我保護不了我愛的人,我的媽媽、爸爸和妹妹,都死在我面前。
該死的人是我!
一直都是我。
我的妹妹什麼也沒做錯。
她錯在有我這樣一個哥哥。
19
后來我才知道,我的妹妹被輪奸了。
她的沉默,其實是無聲的吶喊。
她在向我求救。
我竟然還說她臟,不自愛。
當年我愚蠢而自大,錯手將她推進深淵。
沒關系,哥哥現在會為你報仇。
那群男人被我送進監獄。
他們將會受到百倍千倍的折磨。
我能保證,他們不會活著走出來。
宋星星也逃不掉。
我的妹妹經歷過什麼,她也必須經歷一遍。
只是她沒抗住,竟然死了。
真是便宜她了。
20
做完這一切,我回國賣了公司、房子和車,在大街漫無目的地走。
回首這一生,我想做的太多了,反而什麼也沒做成。
唯一幸運的事,是我有一個妹妹。
她陪著我走了好久。
我永遠忘不了那個高三的凌晨。
妹妹抓著我的手指頭,咿呀了半天。
她說話了。
她說的第一句話是:「哥哥。」
我不是一個好哥哥。
我不配當她的哥哥。
走著走著,我竟然走到妹妹高中旁邊的岔路口。
如果那天我讓司機再往前開一點。
如果那天我沒有丟下她。
一切都會不一樣吧。
我毫不猶豫地走向最黑暗的那條路。
月月,哥哥不會再丟下你了。
(全文完)
作者:飛一二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