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讓哥幾個爽爽啊。」
電話那頭,是宋星星焦急的聲音。
「你們瘋了?那可是顧山的妹妹!」
男人們也明顯慌了。
「你怎麼不早說?」
「我早說了,讓你們給她點教訓就行!」
「完了…完了…」
「你們快跑吧,顧山找她一晚上了,別被顧山逮住了。」
男人掐滅煙,其他人也迅速穿好衣服,跑了。
我就像一灘爛泥,躺在地上,與塵土混在一起。
再也沒有人能分辨出我。
22
是蘇夢發現了我。
那天晚上,她恰好拎著滑板路過。
高一的時候,她是我的同桌。
后來文理分科,她去了文科,我去了理科。
命運最終將我們交織在一起。
她將我帶回家,讓我洗完澡,又換了干凈的衣服。
然后她溫柔地幫我上藥。
突然,她的眼眶就紅了。
「對不起。」
蘇夢大哭起來。
「如果我能早點到,你就不會被……」
她幾乎泣不成聲。
而我像個失去生氣的木偶,呆坐在那里。
看見她為我痛哭,我只能重復。
「抱歉。」
我在她家里住了一周,養好了傷。
她的媽媽說話時,聲音細細的,就像山間的溪流。
她說:「月月,要多吃點肉哦,你太瘦了。」
我遲疑了一下,夾了片肉放在嘴里。
油脂在舌尖融化,美妙的味道在口腔里散開。
原來媽媽做的肉是這種味道。
這是我第一次吃這麼好吃的肉。
23
顧山在一周后,來到了蘇夢家。
我躲在后面,看他們交談。
我求蘇夢不要將那晚上的事告訴別人。
所以她媽媽以為,我是被哥哥欺負而離家出走的小女孩。
她媽媽因此說了很重的話。
我走過去時,顧山正低著頭挨訓,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
他見到我,臉上出現我從未見過的表情。
思念?
愧疚?
生氣?
我不在乎了。
他朝我伸出手,似乎想牽我。
我越過他,朝車里走去。
回家的路上,他自言自語了一路。
「為什麼不回家?」
「你膽子還真是越來越大了。」
「那天星星找了你一晚上!」
「不就打了你一巴掌嗎?」
我沒理他。
到家后,宋星星站在門口等我。
「月姐姐,對不起。」
她激動地沖上來抱住我。
然后,她伏在我耳邊低語。
「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把那些照片給哥哥看。」
24
過往是反復纏繞的噩夢。
再次醒來時,我已經在醫院了。
護士見我醒了,興奮地通知醫生。
不一會兒,蘇夢就沖了進來。
「月月!」
按理說,蘇夢現在應該在英國。
我有些恍惚,摸了摸她的臉。
溫熱的淚水。
「原來我沒有做夢。」
我輕輕說道。
「為什麼你不早點告訴我!」
她的語氣里帶著責備,剩下的全是心疼。
「你還拉黑了我所有聯系方式。如果不是我回來了,是不是連你死了我都不知道?」
我別過頭,不去看她鋪滿眼淚的臉。
「蘇夢。」
我笑了笑,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你讓我死好不好?」
24
蘇夢說,兩個月前她就發現不對勁了。
那天我和她打視頻,打著打著,我就開始流鼻血。
但我告訴她,只是因為上火。
三天前,我又拉黑了她所有聯系方式。
她意識到我出事了。
所以她買了最快的機票,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到出租屋時,她看見我渾身是血倒在衛生間。
「我以為你死了!」
講到這里,她的哭聲大了很多。
蘇夢將我送到醫院。
一檢查,醫生說我是血癌晚期,已經嚴重惡化,可能活不了幾天了。
我看她哭得喘不過氣的樣子,想逗她開心。
于是我摘下了我的假發,露出光禿禿的腦袋。
「你看,我禿頂啦!」
可是她沒有笑。
她只是用雙臂緊緊地環住我。
在她懷里,我的眼淚突然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蘇夢,我太苦了。」
「我爸爸也被我害死了。」
「化療好疼啊,真的好疼好疼…」
蘇夢不停用手撫摸我的背。
「那我們不疼了。」
25
蘇夢是這個世界上最理解我的人。
她沒有讓我的身體上插滿大大小小的管子,毫無尊嚴地躺在床上任人宰割。
我只是穿著病號服,坐在病床上與蘇夢談笑。
就像我們是尋常人家的姐妹。
就像我只是得了普通的感冒。
蘇夢給我買了好多假發。
我最喜歡金色的那一頂。
「不錯,金發碧眼的大美妞。」
蘇夢明明是笑著的,眼里卻帶著淚。
「你這個騙子,當初說好來英國找我。」
我又回憶起十八歲的夏天。
那是其他人光輝燦爛的夏天,也是我徹底腐爛的夏天。
高三那年,學校有一個英國交換生的名額。
這是我脫離苦海的唯一途徑。
我優異的成績,本讓這個名額板上釘釘。
可我的照片被人發到了網上。
照片里,我赤身裸體,不知羞恥地張大雙腿,眼神迷離。
那是我最深的夢魘。
也是宋星星最狠的殺招。
照片引起軒然大波。
校方說我私德敗壞,取消了我的名額。
萬年老二的宋星星順理成章地去了英國。
我十八歲那天,也是媽媽的忌日。
全家人都去墓地看媽媽了。
但沒有帶上我。
因為我不再屬于顧家人的范疇了。
那是個下雨天,我收拾好行李。
淅淅瀝瀝的雨聲,輕易蓋過了我的離開。
那之后,我再也沒見過顧山。